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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然而,無濟於事,接下來的幾天無論韋明倫怎麼走動關係、解釋,都扭轉不了既定的事實。那些人就像是串通好了似的,要麼避而不見,要麼閃爍其詞,連忽悠的語氣都是驚人的一致。這就意味著兩年的精心策劃所耗費的人力物力,全都化為泡影。韋明倫簡直要瘋了!

  這天晚上,韋明倫奔波一天又是無功而返,垂頭喪氣地回辦公室。一進校門就看見舒曼在銅像前發呆。

  月光冷冷地灑了她一肩,讓她的面孔有些模糊不清。而林然的雕像,剛好「目光」和她對視,微笑著,那樣對視。天人永隔,似乎並不能阻止兩人的精神交流,舒曼一有空就站到林然的雕塑前,和他說話,撫摸他的臉,當他還活著一樣。也許在她心裡,林然從未離去吧。

  兩個人只是換了種方式相處。

  一個在天上,一個在人間。

  如此而已。

  這更加讓韋明倫難過,他不知道杜長風看到此情此景的感受,他看了只覺難過,為林然難過,也為杜長風難過。愛一個人,就是在心裡生了根,即便那人已經離去,也不能阻止對他的思念。這就是愛情啊……杜長風,這輩子怕是難了。韋明倫拍了拍舒曼的肩膀,沙啞而疲憊地說:「這麼晚了,還不回去嗎?」

  舒曼扭頭一看是他,笑了笑:「沒事,我想在這兒待著。」

  韋明倫長歎一口氣,一屁股坐在雕塑下的大理石階上,什麼話也不想說。舒曼心生惻隱,問道:「還是沒有進展嗎?」

  問了也是白問,看他這樣子像是有進展嗎?

  韋明倫無力地搖頭:「我已經放棄了。」說著頹然地埋下頭,低低地說,「因為我已經知道原因了,我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鬥不過那人。」

  舒曼也坐到石階上:「你的意思是背後有人干預?」

  韋明倫點點頭。

  「是誰?」

  韋明倫轉過臉看著她,「你認識的。」

  「我認識?」舒曼眯起了眼睛。

  「是啊,你認識。」

  「……是誰?」

  「葉冠語。」

  舒曼一愣,像被定住了似的。

  韋明倫看著她說:「現在你該明白了吧?」

  舒曼還是搖頭:「他為什麼要干預我們的演出?」舒曼對於杜長風和葉冠語之間的恩怨並不知情,杜長風只告訴過她,他年少時誤殺過一個人,因此被家人在瘋人院關了五年,這段經歷讓他背上了沉重的枷鎖,至今無法坦然面對公眾。韋明倫也不好明說,只是連連歎氣:

  「一言難盡啊,他們兩個人的仇怨,已經十七年了。」韋明倫掏出一根煙,也不問舒曼能不能抽,自個兒先點上了。平常他是極有風度的,每次有女士在旁邊,他都要先徵求對方的意見才點煙。可是現在他焦頭爛額,什麼風度都顧不上了,長長地吐出一個煙圈,那煙圈慢慢騰起,正好縈繞著林然的雕塑,韋明倫仰望著「林然」,眼眶漸漸變得濕潤:「哥們兒,還是你幸福啊,可以永遠地拋開這一切。Sam就沒這麼走運了,這輩子他都擺脫不了了,一輩子見不了人,明明活在陽光下,靈魂卻在地獄裡……」

  舒曼狐疑地看著韋明倫,心底某根弦突然被撥動了下,腦海莫名翻騰出一片翠綠的竹林,在風中搖曳起伏。有兩根刻著名字的竹子籠罩在一片薄霧中,那名字,慢慢地清晰,慢慢地在她心中亮起……

  很久,很久,她終於問:「葉冠青是誰?」

  組曲二:一盤沒下完的棋

  週一上班,葉冠語意外地接到舒曼的電話,邀他「喝茶」。葉冠語正尋思著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了,但很快意識到太陽不可能從西邊出來,因為舒曼跟他說話的語氣,明顯來者不善。

  但葉冠語是什麼人,什麼事情沒有經歷過,他在電話裡溫言細語,不緊不慢地跟舒曼說:「可以啊,我們有些日子沒見面了,這陣子我的公司總部要遷到離城,有些忙,也沒空聯繫你,我們不如吃個飯吧?」

  舒曼猶豫了一下,果斷地說「好」。

  葉冠語掛上電話,嘴角浮現出笑意,哪怕她的語氣很不客氣,可是聽到她的聲音他就覺得自己的心莫名變得柔軟,仿佛春天的田野,被細軟的雨絲一點點注滿,連呼出的空氣都帶著飽滿的綠意。

  事實上,現在正是寒冷的冬天。剛下過雪。

  她是他生命裡的春天,一直是。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日子裡,她就像是春天的一樹桃花,靜靜地綻放在他心底最隱秘的角落,每每最苦痛的時候,他就會閉上眼睛,微風過處,滿樹飛紅化作細雨,在他腦海中簌簌地落,落了一天一地,於是蒙塵的心漸漸歸於平靜。

  而這些,舒曼毫不知情。

  她下午是坐火車到桐城的,下了火車已經是黃昏,葉冠語派司機在車站接到她,沒有帶她去餐廳,而是直接把她帶到了清水堂公館。葉冠語上穿淺灰色開司米毛衫,同色的褲子,外面披了件黑色Anne Valerie Hash大衣,看似低調,其實非常奢侈。舒曼在巴黎待過,知道他身上的那件大衣不是成衣,是專門在巴黎定制的。她第一次見到他,就知道他是個很有來頭的人,只是沒有料到他跟杜長風會有這麼深的仇怨。

  「可把你等來了。」葉冠語笑吟吟地從正廳迎出來。因為沒有穿西裝,他看上去少了很多商場中的鋒芒,顯得隨和親切。

  舒曼詫異地打量著滿園茉莉,只覺似曾相識,愣了愣,然後忽然想起,林然家的院子也種滿茉莉。

  「這是你住的地方?」舒曼好奇地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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