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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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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希是在兩年前結的婚,讓舒曼頗有些意外,因為林希之前有個很要好的女友何茹,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看得出來林希很喜歡那女孩,經常帶她到桐城來玩,當有一天他突然打電話給舒曼說他要結婚了的時候,舒曼毫不懷疑新娘就是何茹。林希卻說不是,直到婚禮上舒曼才見到新娘文婉清,據說是在美國認識的,從認識到結婚沒超過三個月。舒曼當時問他何茹呢,他笑笑,回答一句:「戀愛和結婚是兩碼事。」又說:「任何一個女人愛上我,都是不幸的,比愛上我哥哥還不幸。」舒曼問他:「為什麼?」他當時回答:「因為我從來沒得到過我想要的愛,沒體會過,也就不希冀了。」 「婉清呢,也不愛嗎?」舒曼不解。 林希的回答模棱兩可:「她是距離我的愛最近的人,所以我才娶她。」 從這件事上,舒曼覺得林希跟他哥哥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不僅比他哥哥理智,更多了一份冷酷。其實他看上去很斯文儒雅,人也很隨和,無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笑容,總是溫溫的,對誰都是禮貌周到。當然,這跟他從小所受的教育有關,上流社會的好教養在他身上有著最完美的體現。 重要的是,林希現在是林家的頂樑柱,林家全部的希望就寄託在了林希身上,林仕延這幾年也一直在用心培養林希,委以重任。如果不出意外,未來接替林仕延位置的除了林希再無他人,林仕延雖然還有一個兄長林維,但林維並不參與經營,只占了少量股份,而且林維只有一個獨生女菲菲,按照林家的家規,家業是傳男不傳女的,林維無後也是導致他未能參與家族事業的原因。 「曼曼,最近你要小心點,不要隨便跟外面的人打交道。」林希突然又提到這個話題,面色嚴峻。 「為什麼?」舒曼不以為然地一笑,「難道我還怕被人謀財害命?就我現在這樣,一貧如洗,小偷到我家他喜歡什麼就拿什麼,除了那架琴。」 那架斯坦威鋼琴是林然留下的,是架古董琴,八十年代在紐約索斯比拍賣行由林仕延購得送與愛子林然。對於舒曼來說,那架琴的價值並非鋼琴的本身,而是因為那是林然留給她的唯一的紀念,她一直看得比命還重。 林希低頭用小勺攪拌著咖啡,似乎是漫不經心:「小心一點為好,現在社會上很亂的,如果有什麼來歷不明的人接近你,你不要隨便相信別人……」說著抬起頭,問起舒曼的住處,「聽說你住的地方要拆了,有什麼打算嗎?」 「是要拆了。」舒曼看著林希,猶豫了下,終於問,「林希,林然鋼琴學校最近邀我去執教,你看這事……」 「哦,我知道,是我向他們舉薦你的。」 「是你?」舒曼很意外。 「沒錯,副校長韋明倫是我的好朋友,他們最近正在招人,我立即就想到了你。曼曼,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你可不要錯過了。你不用擔心別人會說什麼,因為我在學校也佔有股份,沒人敢說閒話,而且,是林然的學校,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進去執教。」林希歎口氣,忽然又說,「回離城吧,你也該回去了,你爸媽年紀都大了,他們都盼著你回去。」 「是嗎?」舒曼拖長著聲音反問,語氣甚是嘲諷,「我是死是活對他們已經沒關係了吧,回去幹什麼?在他們眼裡我是罪人……」這麼說著,不爭氣的眼淚驀地湧出眼眶,她努力咽回去,「你不用勸我,這麼多年我一個人也過來了,就是死,我也會死得乾乾淨淨,不會拖累任何人,那個家,早就沒有我了。」 林希沉沉地歎口氣,每次談到這裡就卡殼,他也就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本來我們可以一起吃個飯,不過我要去伯伯家有點事,改天我們再約個地方好好聚聚?」他抬腕看了看表,「我派司機送你回去……」 「不了,你去忙吧,我正好要去書店買本書。」舒曼說著起身,拿起手袋準備離座,林希卻堅持:「我送你。」 舒曼連連擺手:「不用這麼麻煩,你還跟我客氣啊,快點去辦事吧,我反正是閑著的,正好可以多逛逛。」 林希見她這麼說,也就不再勉強。 林維所住的西苑過去是林家的祖居,林家在離城和桐城有很多祖業,西苑其實並不起眼。老式的四合院,歷經歲月滄桑已經有些破敗,周圍的樹木倒是鬱鬱蔥蔥,將四合院跟外面的鬧市整個隔開,非常幽靜。以林維的經濟實力,他什麼樣的奢華房子都住得起,不說他持有的林氏股份,僅憑他享譽江南的大律師身份,實力也絕不容小覷。為此內人馮湘屏怨聲不斷,說他是有錢不知道用的傻子,弟弟林仕延在離城住著數一數二的豪宅,憑什麼他作為長子反倒住在這偏僻不起眼的野林子裡。林維卻不以為然,他素來低調,除了工作甚少出門,現在事務所也去得少了,除非是大案要案,他一般不輕易出山。 林希進門的時候,林維正在院子裡整理花草,不大的四合院前後都種滿花草灌木,但看得出,林維甚喜茉莉,所種植物中茉莉占了大半。現在這個季節不是茉莉開花的時節,但林維仍十分細心地打理,戴著老花鏡,拿著花剪一片葉子一片葉子地在琢磨是剪還是不剪,謹小慎微的樣子跟他在法庭上叱吒風雲的樣子判若兩人。 「伯伯,您在忙啊。」林希進門熱絡地跟林維打招呼。 林維「嗯」了聲,連眼皮都沒抬,自個忙自個的,也不招呼林希進屋坐,當他是透明是空氣。從前可不是這樣的,林維在三個侄兒中最喜歡的就是林希,經常叫他到家裡吃飯輔導學業,恨不能當親兒子養。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叔侄倆漸漸生疏,其間當然發生了很多事,到現在,幾乎是形同陌路了。倒是林夫人馮湘屏聞聲從屋內出來,還算熱情地跟林希打招呼:「喲,林希來了,可有些日子不見了啊,快進來,屋外站著冷。」 「不了,嬸嬸,我就在外面跟伯伯說說話。」林希很有禮貌地道謝。 「那你等會兒,我給你泡杯茶。」馮湘屏說著就進了屋。 林希見嬸嬸進去,走到林維身邊,低聲道:「伯伯,您考慮好了嗎?這事等不得了,家裡人都很著急。」 「你們著急關我什麼事!活該!」林維看都不看林希一眼,「哢」的一下剪掉一根小枝葉,然後弓著身子退後幾步,甚為欣賞地品味著。 「伯伯,您也是這個家的一分子……」 「是嗎?一分子?」林維冷哼了一聲,站直身子,目光犀利地逼視林希,「從你爺爺開始,就沒把我當這個家的一分子,現在,你們連我僅有的一點股份也想打主意,當我是一分子?」 林希連忙辯解:「不是這樣的,伯伯,實在是事出有因,萬一股權落入外人之手,家族的事業就有全盤崩潰的危險……因為這半年來有人在大肆收購散股,出的價很高,明擺著就是沖著我們來的……」 「那也跟我沒關係,誰讓你父親教出那麼個混帳兒子,害人家破人亡,人家找上門是遲早的事!」 「您不能這麼說,伯伯,」林希壓抑著火氣,竭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家父是管教不嚴,Sam才闖出那樣的大禍,但當初可是您給Sam做的無罪辯護……」 「混帳!你竟然敢這麼跟我說話?你是在怪我嗎?」林維一把扔掉手中的花剪,暴跳如雷,「如果我當初不那麼做,被關起來的就是你!你居然還不知道好歹,沒良心的東西,枉我過去這麼看重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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