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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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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張柔她也能去,張柔很高興,還要她一起搭她的車。從張柔辦公室出來,錢瑞娜已經整妝完畢,雖然才下午三點,她已經把辦公桌收拾的乾乾淨淨,準備下班的樣子。「你就穿這身去啊?」錢瑞娜瞥了眼簡思的衣服,在她眼裡,一星期穿同一雙涼鞋的就是怪人,簡思就是怪人中的怪人,她穿來穿去就那麼三件裙子,據說還是張柔淘汰給她的。要是她可受不了,寧可賣血也要買幾身像樣的衣服。她搖頭,瞥著已經坐回座位的簡思,「你啊你,就是不懂自我增值。」 簡思嗯了一聲,算做回答。她和錢瑞娜很少說話,她和她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錢瑞娜和她的交談無論是以什麼開頭的,幾句話以後就要談論到她的穿著。 飯店相當豪華,要不是跟著張柔,她根本不敢自己走進去。她不想去分辨因為這已經如影隨形的膽怯引發的心痛,那個坦然和父母一同去豪華飯店用餐的簡思,早死於那個雨夜,死于母親永不休止的咒駡,死於捉襟見肘的生活。 已經有不少同事已經到了,在包房或打麻將,或聊天,看見張柔來了都站起來向她道賀,張柔疲于應付,交代簡思自己招呼自己。 簡思有些緊張,選了張角落的沙發坐下,一個男同事湊過來,簡思見過他,卻連名字都不知道。他給她倒了杯茶,很直白地看著她說:「其實你長的真挺漂亮的,剛來的時候誰都沒發現。」 簡思不好意思,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人家,幸好大家都站起身問候走進房間的奚紀桓,那個男同事曖昧的搭訕也終於暫告段落。他也擠進人群去和奚總握手,簡思松了口氣,希望他再也不要坐回來了。 問好的聲音減弱下去,大家又都恢復原狀,牌局也繼續進行了,簡思低著頭坐了回去,她有點兒討厭直白地說她漂亮的男人。 一雙珵亮的皮鞋出現在她的視線,並且停在她的面前沒有走開的意思,她不明所以地抬頭去看,當然認識那是奚總的鞋。奚紀桓正冷著臉看她,她莫名其妙地站起身,突然發覺房間裡已經沒有空沙發了,顯然奚總是想坐她的這張。她趕緊閃開禮貌讓座,奚紀桓理所應當地坐下去。她剛打算再找個遠離他的位置,負責張羅的呂經理就招呼大家上桌。 餐桌禮儀簡思還記得,她很識趣地往下手坐,錢瑞娜不管那個,張柔坐了奚紀桓的右首,她就一屁股坐在左首,幾個年輕人不像老江湖那麼圓滑,看在眼裡不由露出鄙夷是神色。 沒人注意到她,簡思不再那麼緊張,唯一的不好,她又挨著剛才那個冒失的男同事。酒席開始,像簡思這種湊數的人就是在大BOSS講話的時候跟著大家站起來碰碰杯,其他就是跟著主管來的年輕人之間互相應酬幾句,簡思不喝酒,更是席間被忽略的一角。錢瑞娜是交際型的,從奚紀桓到各個主管都敬了一圈,還是毫無醉意,有點兒搶張柔風頭的嫌疑,惹了張柔不少冷眼。 簡思很快吃飽,有點兒遺憾地看著沒怎麼動的菜色,如果能包回去給媽媽吃就好了。 那個男同事喝了一輪回來熏熏有幾分醉意,臉紅舌大,他挨著簡思坐下,十分執著於剛才的話題,「簡助理……」他還打了個酒嗝,簡思不由自主地往遠離他的方向挪了挪。「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 奚紀桓提高了聲音宣佈進行下一個內容,他已經定好一家KTV,同事們都歡呼,紛紛準備遷移,簡思也趁機從位置上跳開,走過去和張柔說一聲,時間不早她要回家了。張柔忙著招呼大家,她一直沒時間說。錢瑞娜用餐巾紙擦著嘴,看了她一眼,「你家不是挺困難的嗎,用打包回去不?好多菜都沒動。」 房間裡還有不少同事,錢瑞娜的話引得一些人看向簡思。 簡思垂下眼,她剛才的確這麼想的,但錢瑞娜這麼說出來,她有些難堪。明知道臉皮一厚就能給媽媽帶回好吃的,但她還是聽見自己說:「不用了。」 真的說出口,她又很鄙視自己,她還有顧及尊嚴的資格麼?她就總是這樣,所以才讓媽媽一直跟著她受苦。 張柔終於忍無可忍地嘖了一聲,一晚上了,錢瑞娜沒讓她痛快過。「怎麼說話呢?」 錢瑞娜不想和張柔對面衝突,拉奚紀桓的胳膊,「走吧,走吧。」 奚紀桓不著痕跡地拉開她的手,「你們先走,我還有點兒事。」 第六章 燈光 簡思跟隨大家走出飯店,天色墨黑,周圍的霓虹卻正是好時,繽紛閃耀出一個異常華麗的世界,幾個走的靠後的同事虛虛地說聲送她,她感謝地搖頭,他們也不再堅持,各自上車離去。 簡思沿著街道走了一會兒,一家大型的商場就在馬路對面,晚上出來購物的人形形色色地進出著豪華的大門,簡思在長椅上坐下,迷濛著眼看那個被燈光點綴的如同海市蜃樓的氣派建築,燈光下,停車場裡的汽車緩行間都被鍍了層迷幻的浮光……僅僅是這樣看著,她也喜歡。 無數個放了學,不想馬上回家,但又不能在外耽擱很久的夜晚,她都這樣默默地在坐街邊的長凳上發呆,無心地注視著仿佛不是她所在的這個世界的夜景,很美。她的人生裡,剩下的美麗事物幾乎絕跡,只剩……這免費的夜景。 曾經……她也是美麗夜晚的一份子,當那個男孩在一株掛滿彩燈的樹木下清淺的吻上她的唇,她覺得,濛濛夜色裡的每一盞華燈都是為她點亮的。 五年後的簡思笑了笑,奇怪,以後的激情遠勝於那晚的淺吻,但是她忘記了。那個男孩的面貌,當初她自己的面貌……她全都忘記了,只是無法忘記那個夜色中的初吻。記憶,是她承受不起的苦痛,她早已學會麻木地擱置在內心深處,但是……那個吻,她卻不忍封存。或許一切的不幸都從那個過於美麗的吻開始,但她不忍歸罪。忘記了接吻的人,卻忘不掉那一刻的幸福與滿足。 手機突然震動,她渾身一顫,是媽媽等得不耐煩了吧?生病的媽媽就像個任性不講理的孩子,她只是雙腿不能動彈,其實只要把東西都準備好,日常的吃喝排泄都還是可以自理,還沒到離不開人的地步,但她無時不刻地束縛著她。 簡思理解媽媽,同情媽媽,無論她對她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如果不是她,媽媽將會過著怎樣的生活?媽媽那麼愛逛街,如今整天躺在家裡看電視。她試過用輪椅帶媽媽出門散心,但回了家媽媽的心情反而更加敗壞,把家中唯一僅存的水晶花瓶打碎在地……因為她們沒有閒錢買任何東西。 她試過去夜總會……結果第一天就被媽媽幾個耳光打得兩天出不了門,嘴巴裡面全破了,連飯都沒辦法吃。媽媽說,過的那麼苦,就是為了供她上學,希望她走的是人生正路,爸爸若不是希望她的人生能平坦,怎麼會去乞求人家,怎麼會死?」 人生平坦?她的人生已經註定無法平坦,但她還是退縮了……當那個年老半禿的男人噴著酒氣,摩挲她的肩膀時,她就已經崩潰了。她的人生畢竟還有選擇,苦一苦,把書讀完,只要還有一條路走,她都不想走這一步。她也知道,很多女孩都這麼做,供養了家庭,完成了學業,然後找到好的工作。介紹她去那家夜總會的就是她的一個學姐,給她化妝的時候,簡思不忍心看鏡子中的自己,學姐笑笑,拍了拍她的心口,對她說:所有的問題都在這裡。 是的,她的問題就是過不去心裡那到坎,拔了毛的鳳凰之所以不如雞——就是她到死都忘不了自己曾經是鳳凰。於是,她更加厭惡這樣的自己。 她沒有來電顯示,所以聽見手機裡傳來奚紀桓的聲音十分意外,她知道奚紀桓有她和錢瑞娜的號碼,但沒想過他會這時打來。 「你在哪?」奚紀桓的口氣永遠那麼驕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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