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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最近醫院裡出了一起醫療事故,因為某位醫生誤診導致病人死亡,病人家屬前來索賠,結果和院方沒有談攏,於是起訴醫院的同時還找了一群醫鬧來,連續一周都堵在醫院門口示威滋事。有時候醫生們的私家車都會被他們強行攔下來,態度蠻橫且出口穢言,不但影響了醫院的正常運行,還搞得人心惶惶。醫院內部不得不發出緊急通知,提醒大家出入儘量繞行。

  就因為這樣,承影到家的時候比平常稍晚了些。車子開到樓下,迎面便有車燈沖她閃了兩下。

  她被晃的眼花,將車暫時停下來,很快對方也熄了火,一道好大高大修長的黑色身影推開車門走出來,幾乎融在這沉沉的夜色之中。

  她吃了一驚,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跳突然比平時快了一些。但她也只是坐在駕駛座裡,不動聲色地看著對方走近。

  「怎麼,看見我就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嗎?」沈池一隻手插在風衣口袋裡,單手敲了敲車窗,等她把窗戶降下來,他才微微挑眉問。

  她面無表情:「懶得下車了,一會兒還要開進地庫去。」說完才又瞟了瞟他,不痛不癢地問:「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沈池似笑非笑地打量她:「上樓再說。」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來她就不高興,不由得立刻沉下臉:「不了。想必我那裡還是不愛去的,有話就在樓下說吧。」

  結果這下子沈池倒是真的笑出聲了。他仿佛十分欣賞她此刻怒氣衝衝的表情,深黑的眼睛裡蘊含著毫不掩飾的興味,專注地看著她:「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了,居然還在生氣?」

  誰生氣了?

  她忍不住拿眼角鄙夷過去,似乎不屑於和他辯駁。

  可是他直接伸手拉開車門,握住她的手:「如果不想上樓,那就和我去吃飯。」

  他的力氣並不大,但是動作十分堅決,甚至不給她反抗的機或拒絕的餘地,就叫了一個司機過來,吩咐說:「你把這車開到地庫去。」說完便拉住她坐回自己的車裡。

  她本能地掙扎了下,結果他只是不動色地將手握得更緊,同時善意地提醒她:「車子已經開動了,現在跳下去會受傷的。」

  「那也是被你給逼的!」她簡單有些氣極敗壞,但又不得不壓低聲音,免得被前排的司機聽到笑話。

  可是沈池的司機素質極好,任憑後面發出什麼動靜,都能做到目不轉睛直視前方,完全一心一意地開著車,就連半點餘光都不會透粉撲撲後視鏡分散過來。

  車子果然迅速地離開社區,開到大路上,並且朝著陌生的方向駛去。

  承影沉默了半晌,才突然問:「難道你是怕我真的會打開車門跳下去嗎?能不能鬆開我的手?」

  「不能。」沈池語氣平平地回答。

  她吸了口氣,暗暗咬著牙側過去看他。為什麼突然就覺得溝通無能了呢?也不對,好像他們之間一直就沒辦法溝通。

  雖然他當初只說要離開半個月,但事實上,他們已經有二十幾天沒見過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緣故,只覺得他這次回來似乎清瘦了些,於是越發顯得輪廓清晰眉目清俊。而他握住她的那只手,不會太涼,卻也不是太熱,溫度剛剛好……

  承影很快就發覺自己走神了,腦海裡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而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他們就已經上了外環高速。

  兩側的路燈正急速倒退,光影忽閃在沈池的臉上,隱約照出一絲淺淺的倦意來。

  但承影懷疑這只是自己眼花了。自從她失憶後重新認識這個男人以來,他從來都是氣勢淩人,永遠都佔據著主導者的地位,他大概已經習慣了強者的姿態,什麼時候示過弱?

  所以她把剛剛莫名湧上的一點關心的念頭壓下去,只是問:「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吃飯。」沈池惜字如命。

  多說兩個字會死嗎?她忍不住瞪他,可是他恍若未覺,反倒把眼睛閉起來,向後靠在椅背上,「大概要開一個小時,你如果覺得無聊可以睡一會兒。」

  她不語,像是故意要和他作對似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過了會兒才說:「我的手指很酸。」

  自從上車以來,右手就這樣一直被他牢牢握著,她嘗試過掙扎,但發現掙扎不開,又不好當著司機的面做出太大動作,於是只能僵硬地任由他去了。本以為自己這樣講了,他就會識趣地放手,結果沒想到他似乎懶得再出聲,卻也依舊沒有放開她的手,反倒由普通的牽法改成了十指交握的狀態。

  承影簡直目瞪口呆,因為他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完成了這一系列的動作。偏偏也算是幫她換過姿勢了,所以她連繼續抱怨的藉口都沒有了。

  而沈池似乎真的睡著了,因為在接下去的很長的路裡,他始終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她獨自一人百無聊賴,又不能找司機聊天,只好掏出手機來玩遊戲,只是一隻手實在不好操作,導致死了很多回。

  最後唯一值得慶倖的是,晚上這頓飯菜實在很好吃,也不枉這一路上花費的時間。

  其實承影沒想到自己竟會被帶來吃農家土菜,而且是老闆親自掌廚,端上桌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就連他自己釀的酒都別有一番滋味,可惜她酒量不是太好,只能淺酌一小杯。

  「我們以前見過一次。」老闆笑眯眯地和她講。

  「是嗎?那我以前有沒有說過你的手藝很好?」

  「當著我的面沒有,至於回家之後有沒有和沈池說過,我可就不知道了。」老淩笑得賊兮兮的,她很懷疑他是在故意逗她。

  可她還是下意識地去看沈池,後者剛剛放處筷子,輕描淡寫地說:「如果這頓飯菜不能喚醒你哪怕一丁點的記憶,那麼也只能說明它的味道一般了,有什麼值得誇獎的。」

  老淩哈哈大笑:「如果我做的菜還能有那功效,不如趁早開醫院去。」他一整個晚上都在自斟自飲,覺得非常無趣,忍不住和沈池說:「今天就算了,改天你可得過來好好陪我喝幾杯。」

  今晚就連承影都喝了一小杯,可是沈池卻滴酒未沾。況且,他破天荒地全程都用左手拿筷子吃飯,雖然動作也很熟練流暢,靈活程度並不比右手差,但承影記得他並不是個左撇子。

  而剛才在車裡,他也始終是左手握住她的。

  她不傻,事到如今,他隱約猜到他的右手大概是出了點問題。可是到底出了什麼事,她還是一直忍到回程的路上才問出口。

  其實車子都已經開到公寓門口了,她才猶豫著問了句:「你的手,沒事吧?」她是個醫生,關心和照顧人原本應當是她的本能直覺,可是偏偏面對著他的時候,仿佛一切判斷都暫時失靈了,又仿佛是忽然變得有些畏縮,就連想要保持正常語氣都是件困難的事。

  沈池的精神似乎比去時要好一些,似笑非笑地,不答反問:「你這是在關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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