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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如果真是上手術臺,我會比現在認真幾百倍。」她拿盤子盛了吐司和太陽蛋,順手遞過去給他,自己則轉過身去倒牛奶。

  救死扶傷。

  沈池記得,這是他當初對她選擇的職業的評價。如今再和自己所處的環境一對比,仍舊覺得是那樣的諷刺。

  兩人吃了東西,承影去洗碗。她很少做家務,偶爾做做居然十分有興致。熬到這時候,倒也不覺得困了,她就站在水池邊,不緊不慢地拿清水去洗滌杯盤。

  可是,這樣的場景落到沈池眼裡,竟似不太真實。

  只因為太過寧靜和平和,就像在最普通的人家裡,女主人挽起袖子在廚房裡做事,衣著隨意普通,頭髮微微有些淩亂,卻透出一種極致平凡的美好。

  平凡、安寧。

  只可惜,這些在他的世界裡根本不存在。可是在他看來,眼前的這個女人,偏偏又是最應當享受到這兩個詞的人。

  她只需要靜靜地往那裡一站,就自然讓他聯想到這世上最好的事物。

  然而,他卻將她拖進了一個不平靜的漩渦裡。

  ……

  身後一直沒什麼動靜,承影原先還沒在意,以為沈池已經先一步上樓去了。結果等她全部收拾好了,轉過身才發覺他一直站在廚房門口。

  「看什麼呢?難得見到你走神。」她覺得奇怪。

  沈池似乎是真的走神了,直到她發出聲音,他才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有點累。」

  她很快擦乾手,說:「那回去睡一會兒吧。」

  他沒再講話,轉身和她一道上樓去。

  第二天,承影睡到日上三杆才醒過來。

  身邊早就沒了人影,只留下枕頭上一道淺淺的壓痕。她有時候十分懷疑沈池的精力和體力,好像睡眠之於他,並不是必需品。

  她起床洗漱的時候,沈池正在書房的陽臺上打電話。

  「……你要的名單和其他資訊,我上午會讓人傳真過去。」

  「謝了。」韓睿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帶了點輕鬆的笑意,「不過我沒想到你的動作會這麼快。」

  沈池一邊抽煙一邊笑了聲,隨口問:「最近有沒有出遠門的計畫?如果沒有,可能我會去你那裡一趟。」

  「隨時歡迎。公事,私事?」

  「帶我老婆一起。」

  韓睿說:「目前你手頭上有沒有什麼好東西?我這兒有個朋友對古董很感興趣,如果你有的話,幫我挑一兩件。」

  「你問得正是時候。」說話的同時,沈池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動靜。他沒回頭,只是順手將剩下的半截香煙撚熄在煙灰缸裡,然後才繼續說:「有個賣家正準備出手一件汝瓷,是天青釉蓮花溫酒碗,而且難得是,這次的賣家只是急等錢用,倒也省了許多其他的麻煩。你的那位朋友算是走運的了,他應該會知道,像這樣的機會少之又少,十幾年都未必能碰上一次。你可以轉告他,如果有興趣的話就自己過來看看。」

  韓睿爽快地答應下來:「好。你們動身之前,記得通知我。」

  電話剛剛掛斷,承影就出現在陽臺門口。

  像是嗅到他身上新鮮的煙草味,她皺了皺眉,忍不住提醒:「你就不能少抽一點?」

  沈池手臂一伸,將她攬到近前,問:「要不要考慮休年假?」

  「休假?去哪?」

  「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回老家去看看?」

  那是許多年前的話了,沒想到他居然還都記得。

  承影微微一怔,說:「可是現在家裡已經沒什麼人了,回去也只能是掃墓。」

  「那就回去掃墓。」

  她覺得奇怪:「看樣子,你是一定要帶我出門了,目的是什麼好像並不重要。」

  他低笑著捏捏她的下巴:「結婚以後,一起出門的機會比較少,就當作是補償好了。」

  她愣了一下,沒再做聲。

  除去多年前那趟雲南之旅,她和他好像確實沒有正正經經出門旅行過。就連當年的結婚蜜月,也因為父親的突然殉職而不得不臨時取消。

  其實父親曾經極力反對她嫁給沈池。那時候他比較忙,正好剛剛投入到一項危險的重要任務中去,無暇分身,更加管不到她。

  後來得到她竟然在與沈池談戀愛,晏剛幾乎是大發雷霆,頭一次破壞了行動紀律,三更半夜回到家中,把她從睡夢中拎起來。

  他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強硬,根本容不得商量:「你嫁給誰都行,只有那個沈池不行。」

  「為什麼?」她感到不能理解,「我已經是成年人了,難道不能自由選擇以後的生活?」

  「生活?」晏剛似乎是被逼急了,脫口就問:「你知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你做了他的老婆,以後過的是什麼生活,你到底知不知道?」

  其實她不是傻瓜,交往這麼久,沈池的事她多少總有些瞭解。但她根本沒考慮過那些,到底還是年輕,在心裡唯有愛情至上。

  「他是做什麼的我不管,只要他愛我就行了。」她賭氣般地說。

  「愛?他那樣的人,懂得什麼叫愛?他那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說愛?」

  「什麼叫做他那樣的人?你根本就是偏見!」

  「是你太幼稚!囡囡,聽話,離開他。」

  自她十六歲以來,父親就很少叫她的小名了。她當時聽得不禁呆了呆,隔著昏暗的燈光望過去,竟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這個在她心目中偉岸如山的男人也已經老了。

  父親鬢角花白,眼角爬上皺紋,或許是由於長期的自我隱藏和壓抑,就連法令紋也加深了不少,將面容襯得十分冷酷嚴肅。

  夜半時分,她穿著睡衣睡褲,坐在床頭與父親對視良久,最後卻還是堅持己見:「我不會和他分手的。」

  「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眼見勸說不動,晏剛沉著臉站起來,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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