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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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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中是清一色的男性,有個年輕男人獨自霸佔著一整張沙發,正翹著二郎腿抽煙,一見到她,似乎很開心,抬手比了比自己對面的位置,說:「難得沈太太大駕光臨,請坐。」 他說話腔調文縐縐的,其實就連長相也是,白淨的臉上戴著副黑框眼鏡,不像是在社會上混的,倒更像是大學或高中的老師。 承影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才說:「你怎麼會認得我?」 他笑了聲,傾身撣了撣煙灰,卻是答非所問:「我這裡有上好的凍頂烏龍,你坐下來嘗嘗,我們聊聊天,順便等沈池過來。」 自從踏進這個房間,承影心裡仿佛有一根弦,始終都繃得又緊又死。這是面對未知的危險而產生的警惕,是身體的本能,就好像心跳加速、手心發冷,都是出自本能。 因為,她不知道自己面對的究竟是怎樣的局面,而且在此之前,她也從沒遇到過這種情形。 她與沈池結婚近三年,可是直到今時今日,才終於第一次被人強迫著面對這種局面。 這是否能說明,沈池平日裡將她保護得足夠好? 她嫁給他,卻依然能夠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就好像被人抽了真空,她和他的世界被隔絕得相當徹底,除了工作和家庭的尋常煩惱之外,向來不會有其他亂七八糟的人和事打擾到她。 她過的,是和任何一個普通女人都一模一樣的普通生活。 所以,她早就習以為常了。甚至在今天之前,她從來都沒有意識到,嫁給沈池這樣的男人當妻子,是要經常面對這種突發狀況的。 就像她從沒意識到,或許自己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被人刻意保護著。 裝著手機的包包被緊緊攥在手裡,如今聽說沈池會來,承影的手指下意識地松了一些。連帶著一起鬆動的,似乎還有心裡的那根弦。 她挑了個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來,既不作聲,也不喝茶,只是安靜地等待。 這間包廂裡大約有七八個男人,分散站在各個角落,個個站得筆挺挺的,倒就像一尊尊木無表情的雕像。 不知道沈池在外頭的時候,他身邊的人是否也是這樣? 承影只是忽然發現,自己對他的瞭解還真是少之又少。 寬大的茶几上擺著頗為雅致的茶盤茶具,而燒開水的聲音大約是這房間裡唯一的響動。 那男人也不勉強她,似乎只要看見她肯老實坐在那兒就足夠了。他仍舊翹著腳,慢悠悠地晃著,自顧自地品著茶,樣子很像是等待好戲開鑼的看客。 時間一分一秒地滑過去。 雲海市不算小,但這家KTV就在市中心,沈池若要趕過來,怎樣也都該到了。 「多長時間了?」男人又點了支煙,側頭問旁邊的手下。 答話的正是方才將承影帶上來的那個經理模樣的人,他看了看手錶,說:「已經過去四十分鐘了。」 「我當時跟他約的是半個小時,最多半個小時。」男人將那張斯文的臉轉向承影,仿佛認真地打量了她一番,才嘖嘖有聲地開口說:「放著這麼漂亮的老婆,沈池不至於不擔心吧?況且我也沒聽說你們夫妻關係不好啊,他這會兒怎麼一點兒也不急?」 「你問我沒用,我不知道。」承影無所謂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你在電話裡是怎麼跟他講的?或許是讓他不高興了,所以故意不來。」 她只是強自鎮定,其實心裡也不清楚沈池此刻到底在幹嘛、到底有什麼打算。 她被扣在這裡,像個人質,更像是被擺在砧板的魚肉,有種任人宰割的感覺。她完全相信,眼前的這個陌生男人只要動一動小指頭,她隨時都有可能性命不保。而她,甚至連反抗的餘力都沒有。 這樣的感覺真是糟糕透頂,隨著時間的流逝,不但對方的耐心被耗盡,就連她自己,都有些沉不住氣了。 可是那個男人大概沒想到她會用這種態度講話,不免又多看了她幾眼,最終才似笑非笑道:「沈池的眼光真是好,選的老婆人不但人長得漂亮,膽子也夠大。我喜歡!」 承影卻垂下視線,不再接話。 時間逼近淩晨一點。 安靜的空氣終於被一陣鈴聲劃破。 男人掐了煙頭,慢條斯禮地將擺在茶几上的手機拿起來,然而螢幕上顯示的名字卻令他皺了皺眉,顯然這並不在他的預料之內。 「什麼事?」他接起來問。 聽筒裡沒人應答,只是傳來一陣女人低弱的哭泣聲。 他幾乎是瞬間便坐直了身體,心裡已經有了隱約的預感,又重複了一遍:「說話!」 「何俊生,你這麼急做什麼?」沈池的聲音終於傳過來,似乎還帶著不緊不慢的笑意:「要不要先猜猜我現在在哪?」 承影遠遠看著,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能看見那何俊生臉色微變,陰晴不定,倏忽間卻又翹起嘴角,露出個冷笑:「沈池,我請了你老婆來喝茶,你就去找我老婆?好啊,無所謂,大不了我們一個換一個,你老婆長得那麼漂亮,比我家那個可要強多了,算起來我也不吃虧嘛。」 ……原來是沈池。 他終於還是出現了。 承影下意識地微微摒住呼吸,想要從何俊生的話裡得到更多的訊息。 「一個換一個當然不虧。」沈池捏著手機,垂下目光,瞟了眼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三個人影:「只是看來你的耳朵不太好使,難道剛才沒聽出來,你的小老婆和兒子也在哭嗎?」 他將手機越過欄杆,伸到江面上,夜晚巨大的風聲從聽筒邊呼嘯而過。五六秒鐘之後,他才又收回手,重新把手機貼近耳邊,輕描淡寫地下了最後通牒:「二十分鐘之內,如果我太太沒有安全到家,我就把你老婆、情人和私生子全部沉到江裡去喂魚。」 掛斷電話,沈池把手機扔給陳南,自己背過身去點了支煙。 夜晚江上風大,他微微垂著臉,儘管已經避開風勢,可接連撥了好幾下打火機,卻怎麼也點不著火。最後他仿佛終於失去了耐性,合上打火機,將香煙折成兩段扣在手心裡。 陳南看著他的樣子,不禁有點擔憂:「姓何的怎麼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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