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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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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繞著主位的兩側沙發上,陳南他們已經開始動手往杯子裡倒酒。見經理還候在一旁,其中一人略抬起眼,隨口吩咐說:「叫幾個人進來陪著玩骰子。」 經理應了聲,向身後的小子比了個手勢,才又面帶笑容地轉過頭解釋:「很不巧,肖冰這兩天病了,所以沒來。」 這句話,是對著沈池說的。所以話音落下,大家都沒作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見那張英俊的臉孔從光線深晦的暗處露出來。沈池微微傾身,從陳南那裡接過一隻酒杯,慢悠悠喝了兩口,才似笑非笑道:「你倒是記得清楚。」 天花板四角都裝著柔和的射燈,此刻有一束正巧打在他的臉側,映在那雙漆黑的眼裡,閃閃爍爍。 莫名地,經理的心跳快了兩拍,因為聽不出這句話是誇獎還是別的什麼含意,只覺得他眼中那點輕忽的笑意深不可測。 叫來陪玩的人還沒到。 沈池一邊喝著酒,一邊用搭在沙發靠背上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看似散漫,卻又一下一下極有節奏。 經理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兩步。 倘若換作平時,倒也不至於如此如履薄冰,只不過她猜他今天情緒不佳,於是一時間也不方便再接話。 可是那個肖冰,她也是絕對不會記錯的。自從一年前被沈池看中之後,幾乎就成了沈池的專用。時常被帶出去吃宵夜或兜風,再由專車送回來,可見確實得寵得很。 至少,她在這裡沒見過第二個人能有肖冰這樣的待遇,能得到沈池這樣長時間的垂青。 而她只是奇怪。那個姑娘綜合條件並不是最好的,身材不夠火辣,才情也排不到第一,唯一出眾的恐怕只有那一副眉眼,如同得到上天的眷顧,實在是生得好極了,盈動迫人,顧盼神飛,時時刻刻都像是含著一汪泉水,在會所幽暗的燈光下更是顯得璀璨奪目。 她不知沈池是否也是看上了這一點,反正她記得,幾乎是第一次見面,肖冰就順利得到了他的關注。 不多時,門被敲響,很快就有五六個姑娘魚貫而入。 其中有幾個在這裡工作得足夠久,早與陳南等人相熟,主動就坐到他們身邊去。最後剩下一個短髮瓜子臉的,站在房間正中央左右看了看,邁向主沙發的腳步顯得有些遲疑。 「怎麼,難道我會吃人?」沈池陷在沙發深處,左腿搭在右腿上,仍是那副看似悠閒隨意的姿態,仍是那種要笑不笑的表情,微微眯起眼睛睨過去, 經理忙笑著打圓場:「陳潔是新來的,對規矩還不熟,請沈先生多包涵啊。」一邊拿手在那纖細柔軟的腰上連扶帶掐地向前推了一把,示意她快些過去。 這時有人笑說:「喲,也姓陳,南哥,和你是本家啊。」 陳南這邊已經和一個女人搖上骰盅了,嘩啦啦的骰子撞擊聲不絕於耳,只匆匆抬頭掃了一眼,笑笑沒說話。 那個叫陳潔的姑娘在經理的催促之下終於坐在了沈池身邊,離了卻有十幾公分遠。 沈池微微一笑,喝了口酒才轉頭看她:「我看上去很可怕嗎?」 「不會。」陳潔連忙搖頭,拿起矮幾上的空酒杯,倒了半杯洋酒進去,雙手捧著舉到沈池面前說:「沈先生,初次見面,我敬您。」 燈光下,那張瓜子臉顯得有些孩子氣,五官清秀,細眉細眼的,就連嘴唇都有些單薄,泛著淡淡的珠光粉色。 這副長相倒讓沈池覺得莫名的熟悉,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曾在哪裡見過。 他看著她拘謹的模樣,拿起杯子象徵性地飲了一口,才抬眼對經理說:「謝五是不是在隔壁?剛才進來,我好像看見他的車。」 經理知道他和謝長雲熟,有時候在這裡碰上了,都會兩間並作一間,最後一道離開。於是便交待:「是的,晚上謝先生領著一位朋友來的。」 沈池了然:「他那邊有客人,我就不過去了。你去跟他講,有空過來坐坐。」 經理很快就出去了。 沈池不再作聲,只是看著其他人玩得熱鬧,半晌才忽然開口問:「多大了?」 坐在旁邊的人壓根沒反應過來,直到他轉過頭來看她,才愣了愣,細聲說:「二十二。」 二十二…… 在心中將這個年齡默默重複了一遍,沈池無意識地晃了晃酒杯,琥珀色地液體在幽暗的燈下折射出神秘而漂亮的光華。 他與晏承影在臺北分別,之後又在中緬邊境重遇,那一年,似乎她也是二十二歲吧。 算起來明明只過了六七年,可是有的時候回想起來,那些事情卻又仿佛已經隔得太久遠。 其實,無謂的人和事他向來都不太上心,可唯獨關於她的一切,無論過去多久,卻始終還是記得清清楚楚。 那一年,在看似平靜的中緬邊境線上,二十二歲的晏承影,再一次闖進他的世界。那時候的她,漂亮得像一道極光,強烈絢目,照進他早已深灰不堪的世界裡。 臺北一別,他曾經以為再也不會遇見。 然而那一天,她居然就那樣笑意盈盈地突然出現,背著手微微仰著臉:「沈池,好久不見了。」似乎驚訝,又似乎有更多的喜悅,眼眸裡盡是光華閃動,竟比遠處跳躍的篝火更加明亮。 彼時,他剛剛完成一樁交易,從畹町抵達芒市,受邀留下來參加一年一度的潑水節和篝火晚會。 邀請者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幾年沈家勢力擴張極快,他將觸手伸向西南邊境,難免要給當地人一些情面。 他對這類活動興致不高,總共也就在芒市停留了一天兩夜,卻在最後一個晚上,看見她出現在篝火晚會上。 四月的雲南,氣候悶濕。 他喝了點酒,其實並沒有醉,可是看到她那雙星光般璀璨的眼睛,突然就有點恍惚。 很多記憶湧上來,竟然全是關於她的。 那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穿白襯衫和藍色半裙,放了學就回親戚家做作業,乖得不得了。 和他是兩個世界。 他依稀記得那是她在臺北的姑姑家。因為他曾經在那棟小樓下等過她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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