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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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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這麼說,我該下崗了? 如果你要真感覺工作吃力的話,可以辦病退,回家休養,我想我還是有能力讓你和末末很舒服地活著的。 我又沒殘廢,幹嗎病退?反正我得換工作,不管想什麼辦法。困意襲來,羿小羽沉入夢鄉。 季帆把妻子的頭輕輕放到枕頭上,幫她蓋好被子,伸手關了床頭燈。 黑暗中,季帆雙手墊在腦後,陷入了沉思。 妻子對數字的遲鈍季帆早就知道,沒出院時,醫生就告訴他要有心裡準備,腦子受傷不同於身體其他部位受傷,比如骨頭傷了可以接上,不能接的截肢,病人也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少了什麼,但是腦子受傷就不同了,有些腦子受傷的人當時就表現出明顯症狀,有些人則是在以後的生活中逐漸出現症狀的,羿小羽就屬於後種。 出院時羿小羽只是偶爾感覺輕微的頭疼,其他肢體功能基本沒受影響,但是過了段時間,季帆就發現她對數字的反應出現了問題,以前家裡所有和數字有關係的事情都是羿小羽經手的,比如存單的密碼,比如末末的生日、岳父岳母的生日以及他們的結婚紀念日,羿小羽對數字的天賦不僅在這些方面,比如她記電話號碼,記身份證號,可是現在,她連家裡的電話號碼都會搞錯。 有一次,季帆在外省的一個同學來北京出差,順便來家裡看望他,不巧那天季帆有應酬,同學不想等了,問羿小羽家裡的電話,說有時間再約他,羿小羽告訴他了,同學也把自己的手機號留了下來,等季帆回到家,按照同學的號碼打電話過去,同學問他現在在哪裡?季帆回答說在家,你嫂子剛告訴我說你來過,同學又問你家幾部電話?季帆說就一部,怎麼了?同學說那嫂子給我的這個號碼是哪裡的?同學念了一串數字,季帆聽完一比較和自家的八位元電話號碼數字相同但就是顛倒了位置,比如8485,同學記的是5848,同學說他當時怕自己記錯了還念給嫂子聽一回,嫂子說沒錯,回到旅館不久同學給季帆家打電話想看他回來沒有,打了兩次人家都說他撥錯了,同學以為是自己按錯了鍵,第三次同學撥通想印證一下,還沒等他開口對方就破口大駡,說他再亂撥這個電話就報警。同學整個晚上心情糟透了,以為季帆美麗的妻子故意告訴他一個錯誤的號碼,為的是不讓丈夫和他們這些外地的同學聯繫,同學的自卑意識發作,發誓以後再不理季帆了,沒想到季帆居然給他打回了電話。 季帆聽了哈哈一笑遮掩說,反正不是你喝多了就是你嫂子喝多了,數位都是那八個數位,順序不是她說顛倒了就是你聽混了。他不想說出實情,不想讓同學知道他生活裡發生的那場變故,更不想讓同學們知道他美麗的妻子有可能會變成個數盲。 有了這次教訓,季帆就在家裡的話機上貼上了號碼,還在冰箱上貼上了一個和數字有關的備忘錄,那天,羿小羽讀完備忘錄眼淚就流了下來,季帆哄了好半天才讓她破涕為笑,季帆說准是老天爺看她以前總因為相貌不開心,想給她換張臉,可他老人家也不是大公無私的,交換的代價是讓她付出一部分記憶。 羿小羽笑了,不是因為季帆這麼說笑,是笑他哄末末時間長了和她說話也像是父親對女兒。在她以前的記憶裡,她覺得丈夫其實是個沒有耐心的男人,他看書寫作的時候,她和末末是不能弄出聲音來的,還有他睡覺很輕怕吵,而且睡眠對他很重要,腦子不清醒他就寫不下去,寫不下去他就煩躁,可是現在,無論他做什麼,只要末末過去,他都會停下來陪她,末末走了他才繼續做自己的事情,這不是她原來的丈夫,羿小羽覺得車禍不僅改變了自己同時也改變了丈夫。 季帆聽著妻子告訴他這個感受,心裡百感交集。他原來還擔心妻子出院後還會和以前一樣檢查他的電話,管束他的行蹤,或者刨根問底追究車禍的原因,追究那個電話,追究他和楊淩的關係,但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妻子確實是忘掉了瞬間發生的一切,而且對他那天的懺悔毫無印象。季帆很矛盾,他一方面希望妻子儘快恢復過來,連接起以前的記憶,但是他同時又希望妻子在恢復的同時能刪除掉有關車禍的記憶,讓他們失而復得的一切得以平靜、延續。 季帆覺得妻子的改變是外力的結果,他的改變則是良心發現,妻子當時的慘狀和末末醫院裡的恐懼帶給他的良心的衝擊讓他覺得自己怎麼做都不能與之相抵,畢竟他是丈夫是父親,他應該是這個世界上對她們負全責的男人,應該帶給她們幸福和歡樂,而不是災難和恐懼。他覺得命運用了這種方式其實是在警告他要珍惜他現在擁有的一切,他不敢大意,他要好好看護她們,愛她們,他已經無力承受任何變故了,哪怕是有關她們的一點點變故。 八、 孟嘉偉在京的工作開展得不如想像的順利。 他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和台商合資建的大型肉類有限公司,前些年他們公司是附近最早一家採用國際化標準屠宰加工肉類的公司,那時候大多數屠宰企業還不成規模,屠宰方法也很傳統落後,他們公司異軍突起,很快在周邊地區打開了局面,後進軍北京、天津、上海幾大城市,把一個當初人人不看好的小蛋糕做大做強了,當時公司員工月薪幾乎與縣城公務員的年薪持平。孟嘉偉最早是縣經委辦公室的一名職員,台商來合資建廠時,經過篩選他和縣裡幾位同事作為中方工作人員進駐公司,負責中方工人管理,沒有決策權,成了市里人所說的白領打工仔。 近幾年隨著民營和個體屠宰加工業的壯大和規範,競爭開始激烈,尤其是北京市場,他們不但要和外地的企業競爭還要和本市的得天時地利的企業角逐,是否能保住這塊份額,要看作為公司的全權代表駐京辦事處主任的能量了。 做管理孟嘉偉有經驗,做業務他是新手,幾個月來他使出渾身解數才勉強維持住了公司原有的客源,當然多數用的情感公關,請飯喝酒,遊樂休閒他幾乎領著客戶吃遍了北京城大小有特色的酒店,玩遍了各種趣味的遊樂場所,幾乎每次奚雅打電話他都在應酬,每次答應回去給她打電話,不是沒有回去就是回去時已是午夜過後他已經精疲力盡,連話都懶得講的狀態了。頭兩個月,孟嘉偉基本還能保證週末回家一天,現在他週末回不去已經是常事,那些和他熟絡起來的客戶原先是他邀請他們,現在則是他們約他邀請他們了。北京人講究度週末,常常是幾家一起週末結伴出遊,朋友的朋友,朋友妻子的朋友,朋友孩子的小朋友,有時候孟嘉偉邀請一個客戶會招來一個車隊,浩浩蕩蕩地開往他那些事先勘察好的休閒去處,他們好象蝗蟲,而孟嘉偉這類合資企業天生就是供他們蠶食的綠葉,這是他們的地盤,有求於他們的企業成百上千,誰讓你想分一杯羹呢?想得到就得先付出,否則勺把子掌在人家手裡,想恩賜誰就恩賜給誰。孟嘉偉知道他的一點慢待就有可能斷送公司幾十萬或者上百萬的銷售,他不敢也不能掉以輕心。 公司撥給他的活動經費已經開始透支了,孟嘉偉不得已又打了報告,好在公司高層理解他需要打開局面的苦衷,好在那些客源還在維持並悄悄呈現穩步攀升的局面,否則他真不知道該如何和公司和奚雅交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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