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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你以為你是誰呢?晚上10點之後我在家,你自己打車過來拿。不來就算了,明天我讓阿姨收拾掉。」

  憶瑋有些沉默,語氣甚至說得上拘謹:「好。」

  她是該去見見陸少儉的,每次那一瞬間炸開的爭吵,兩個人誰都來不及反省,就已經各自背身離去。就像這次,他從來都不說,她也不知道原來他竟然這樣幫自己。多少能瞭解了他的憤怒——如果說心裡是真的有感激的話,竟然還有些不甘,於是更想見到他,哪怕說說自己離職的原因也好。

  臨出門前看了眼天氣,才發現開始下起雨來。隨手扯了條披肩就鑽進了雨幕中攔車。

  已經是草長鶯飛的春天了,可是夜裡落起雨來,風還是涼涼的直往脖子裡鑽。所謂的「人在風雨飄搖」之中,真是貼切。唯有一條又薄又軟的披肩多少遮了些風寒。

  抬腕看時間,其實還沒到10點,好像是自己心急了一些。憶瑋的腳步急快,有泥漿濺到了鞋上,鞋面頓時變得猙獰。

  她走在一對情侶身後,忽然微微駐足,仔細看了一眼,才覺得這樣熟悉。

  身形修長的男子拿了傘,卻極好風度的向女士偏了偏,並不介意自己的在雨中露出了一半肩膀。兩人並沒有靠得很近,卻又生出了親昵,仿佛冰涼的雨夜,這才是美好的一抹情愫。

  憶瑋有些恍恍惚惚,看著那兩人拐上了另一條路。

  那是驕陽似火的夏日,女生們都乖巧著打著傘。各色的繽紛,像是澆了五顏六色果醬的霜淇淋。陸少儉每次見到她,總是一把搶過傘,攬住她肩膀,然後心安理得的往自己這兒一偏,洋洋得意:「哎,你過來點,傘太小了。」

  把憶瑋氣得跳腳:「你一個男生要打什麼傘?」這麼熱的天,非要靠得這麼近,她決定閃身。

  陸少儉伸手一撈,又把她拉回來,語調懶懶:「紫外線傷人啊。」

  ——為什麼那時候的他和現在越來越不一樣?她想起這個問題的時候,恰好走到了那幢樓下,抬頭看看那一層,並沒有燈光。

  她收了傘,安靜的等著,手指蜷曲著抓緊了柔軟的披肩。

  「你來了多久?」陸少儉並不意外,神色冷淡,但是顯然很有克制的不再向她發怒。

  憶瑋承認,本來她想好的那些話,現在又不願意說給這個男人聽了。或許是剛才那一幕有些叫她吃味,可是她自己說的,早就沒有關係的兩個人,自己又為什麼要鬧情緒?

  她就站在門口:「你遞給我吧,不進去了。」

  他皺眉,轉身看她:「進來。」

  她站著不動。

  陸少儉走近她,不耐煩的拉她手腕:「我沒耐心和你磨。東西我沒理,你快一點,很晚了。」

  東西不多,幾本書,幾瓶護膚品。她收拾了一下,忽然回頭一望,陸少儉正倚在門口,淡淡問她:「好了?」

  「嗯……陸少儉,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和主任打過招呼?」她直起身子,忍不住問他。

  陸少儉的笑很刺眼:「黎憶瑋,你這算嘲笑我麼?」他漫不經心的走到她身邊,替她提起那包東西,「對啊。幫你回郵件的時候就留意了下。你說喜歡做媒體,喜歡清閒,我看這個工作很符合,就順便打了聲招呼。」

  他並不是在告白,帶了濃烈的自我諷刺,聽得憶瑋心裡一陣陣的泛出了難受。

  「不是的。你記得老大麼?就是我常上的那個論壇……我不知道你幫了我……他又辦了一本雜誌……」她說得顛三倒四,讓向來極有的邏輯感的陸少儉皺眉。

  等到把前因後果理清了,他的臉色並不見得好一些:「我不明白,你怎麼敢就這樣一個人去見網友,又隨隨便便的答應去工作。」

  憶瑋很認真的對他解釋:「是本很正規的雜誌。」神氣間就像得了糖果的孩子,不管那些能甜味會膩倒牙齒,只是執著的喜歡,「而且,我不喜歡你這樣幫我。」

  「哦?」他又挑了挑眉梢,看樣子這句話又成功的惹起了他的興趣。

  「少給我又講你那套,想靠自己的真才實學,不想靠關係。我倒是想知道,你不讓我幫你,怎麼就偏偏要靠那個老大進他的雜誌社?嗯?」

  憶瑋氣急,臉都憋紅了:「你怎麼這麼齷齪!我辭職和找新工作,這根本是兩回事!」

  他不動聲色,反而在輕笑,不置可否。因為在家裡,只穿了一件米色的T恤,看上去質地柔軟,勾勒出挺拔的形體,而那一廂憶瑋卻是越看越覺得噁心。

  她索性加快了步子攔住她:「你給我聽著,我去那裡工作,費鄴章的原話是因為論壇上混了三年,互相間知根知底,他覺得我適合,就是這樣。」

  陸少儉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仿佛直覺,微微皺眉,眉間有很好看、又帶著深沉的小山川。他的手放在她肩上,替她拉開門,笑得很是無所謂:「隨便吧,黎憶瑋,和我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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