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婚(14)_學達書庫

十四

　　說真的，在我父母看來，我雖然是他們的獨生女心頭肉，但是他們總清醒地記得我是一個離婚的女人，自然不能跟黃花閨女似的要求太多，所以也沒打算計較彩禮什麼的。但是人家是大戶人家，一定要給也不能硬是不要抹了人面子。畢竟也是獨生子成婚。所以我爸媽早就商量好的態度就是你們說多少咱們就定多少，不往下抹也絕不會抬半分錢。

　　岳劍爸說是彩禮給個吉利數，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我爸媽聽到後都有些惶恐，記得除了當年拆遷時短暫地持有過這麼多數目的鈔票，雖然不到兩個月就轉手獻給了偉大祖國欣欣向榮的房地產事業。之後這樣的天文數字對於我們家而言就是江湖上的傳說了。但那對於我父母而言，也是終身的最大幸福和滿足時期，足夠回味一生的。現在突然又要拿到這麼大一筆錢……我媽震驚地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神讓我讀到了一絲玩味：這就是傳說中的兒女運嗎？

　　岳劍爸持續微笑中，岳劍媽持續從容中，嶽劍持續淡定中，只有後媽開始哼哼了：「我說親家，別猶豫了，見好就收吧。這價格都比得上娶個名門閨秀黃花大閨女了！」她這話一出立刻招來我爸的強烈憤慨，侮辱他可以但是絕不能侮辱他女兒！眼看我爸那爆脾氣要上來了，我媽立刻拉住他，叫他去廚房把洗好的水果拿出來。岳劍爸一臉的抱歉，狠狠瞪了後媽一眼，然後問我媽行不行，我媽此時臉色已經是通紅一片了，她是個極靦腆老實的人，剛才支開我爸已經是她能在大場合裡勇敢的極限了。所以當被問到這話時，又語塞了。朝我看看，又朝廚房看看，最後諾諾地說等他爸來說吧。我不禁翻了個白眼。直拿眼神催她別考慮了就這麼地了，別被那後媽幾句話一激就亂了方寸。以我爸那脾氣他很能甩出我嫁女兒半分錢不要你們家的，我們不欠你們什麼云云這種話來。

　　若是那樣，我可受不了。錢不是主要問題，關鍵是面子問題，開始就被這後媽吃定了，以後怎麼辦？還有，我一個離婚的女人本來就氣勢弱，若是再一分彩禮都不要地進門，那不被人鄙視死！我可不能這麼窩囊。

　　我拿眼睛瞄著我媽，叫她動作快點別磨蹭了。我媽偏不理解我的意思，還以為我要使什麼心眼似的，還裝得一副從容鎮定的樣子配合我。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都怪我這女兒太不孝順，從出去上學開始就沒跟家裡人親過，除了要錢都沒怎麼跟他們交流，畢業工作了嫁人了在一個城市還沒多少時間去看他們，所以活該我沒辦法讓我媽讀懂我眼神的含義。我歎了口氣，開始自責，原來任何事都是有因必有果的。

　　我看見我爸端了水果出來心裡涼颼颼的，完了完了，老頭子神經不正常起來是誰也拗不過的呀。果然，我爸在那後媽再一次的挑釁中拍板道：「我們家是嫁女兒，不是賣女兒，我們都是本分人家！一分不要又怎樣？只要他們小倆口好好的，我們就滿意。別說得人人都貪錢似的。我這一輩子過得不富貴，但沒跟誰低過頭！」他還要繼續發表演說，我媽適時地把他拉倒坐下，大家都尷尬起來。我滿臉的不快，嶽劍更是滿臉的焦急，看看那得逞的女人得意揚揚真是恨得牙癢。

　　誰知此時，冷門爆出了，黑馬沖出了。從未在公開場合發表意見的岳劍親媽開口，我趕緊坐直了身子，以膜拜的姿態聆聽我的婆婆大人示下：「這彩禮是一定要的，只能多不能少。我們家就這一個孩子，小蘇又乖巧懂事，彩禮是我們長輩對他們婚姻的美好祝願，怎麼能不要？那不是觸他們黴頭嗎？親家，你們說呢？」我淚奔，我陶醉……聽聽，聽聽，這叫一個有文化，這叫一個有內涵，這話說得多在理多無可辯駁！嘖嘖，這聲，多動聽多美妙多富有詩情畫意！我再次感激地膜拜著我的婆婆，強忍著喉頭就快迸發出來的一聲充滿強烈感情的「媽」！

　　我爸媽也默許地點點頭，大家又一陣贊同，我和岳劍都應景地相視凝望，表演感情賊好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戲。長輩們看了都感動萬分，我爸媽直感覺良好，這家人好，這孩子更好。這事就這麼拍板定了。後媽再白眼也沒用，定了，懂不？人家就一個兒子，有本事你再生個來！再說你就算生了，等他長大嶽劍早就接管公司，想排擠你們還不容易？

　　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

　　於是我就在一片譁然中，在離婚四個月後，在大家都懷疑起我人品的當口，在所有人都議論著也許受害人是孫文而我才是出軌的那個，我毅然地籌備起了婚禮。

　　薔薇撲上來就重重地拍我的肩頭，「你丫牛　　死了，老娘釣了他兩年都沒搞定，你上來就拖他進墳墓了。咱們倆果然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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