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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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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事?」 且喜半天沒有說話。 「怎麼了?」秦閔予的聲音,是少有的關切。 「沒事。」雖然說著沒事,可她卻突然流淚了,最近她承受的壓力太大了。她也知道,不應該把這些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卻苦無解決的辦法。 「我在房子這裡,你過來一趟。」秦閔予說完,就掛斷電話。 且喜躑躅了一下,還是去了,鑰匙要拿回來,態度要明確。 秦閔予見到她,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剛剛哭什麼,什麼事?還是你知道什麼了?」 秦閔予竟然把地板都幫她鋪好了,且喜席地而坐,「有什麼是我該知道,卻還不知道的?」 秦閔予不說話,關心則亂,他的話多了。 且喜斜睨著秦閔予,「你早知道了。」她很肯定。 「你早知道吳荻的病,所以你提醒我,所以你要我給自己留後路,所以你認為我爭不過她,是不是?你說,是不是!」且喜也是剛剛想明白的,秦閔予對自己,始終是不遠不近,不冷不熱的,突然這麼照顧她,必然事出有因。 「是。」秦閔予不想爭辯,他其實也是才知道不久。他提醒且喜,完全是出於一種直覺。上次,去吳荻家接她參加喬維岳的生日聚會,他才偶然得知她的病。的確,在房子的問題上,他這麼積極,這個得知,是很重要的因素。 且喜聲音低低地說:「你該一早告訴我,在你知道的時候,就該告訴我。」那時,或許還可以置身事外,或許還可以全身而退。現在的局面,就是她自己舉著竿子,在走鋼絲,稍有不慎,就會失去平衡掉下去。本來,掉下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她想走下去,儘管戰戰兢兢,即使掉下去,她也想抓住那根竿子不放手。 「她的病同你有什麼關係?你沒必要知道。」秦閔予是想安慰她,可話說出來,就變了味道。「你怎麼知道的?」 「看到她的刀口了。」 「那麼巧就讓你看到了?」不是秦閔予多疑,實在是太巧了點吧,又不是平時可以看到的位置。他對於自己的偶然知情,都心存疑慮,何況且喜。 「嗯,院裡組織去溫泉,就看到了。」吳荻是真的生病,這才是問題的核心吧,至於吳荻是不是耍心眼,玩手段,從來不在且喜的考慮範圍內。 「別犯傻。」秦閔予看著且喜的樣子,就知道她又要一根筋了。 「秦閔予,你也知道,我最後一定會退到這裡吧。」且喜用手在地板上來來回回地,輕輕地擦著上面的浮塵。且喜滿以為,這個小屋,會給自己帶來很多欣喜。現在才知道,如果它是作為一種額外的存在,或許能讓她開心。但是,如果前提是捨棄現在的家,這個房子,就同外面的許多房子一樣,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它能夠提供的,遠遠比她曾經以為的要少。 「我不知道。」他現在並不稀罕她知道。秦閔予沒再說下去,因為他知道,且喜並沒有聽他說什麼,她現在根本聽不進去別人說什麼。他留下鑰匙,帶上門,走了。 且喜爬上閣樓,裡面一樣鋪好了地板。她躺在上面,陽光曬在身上不只暖洋洋的,還有點兒被灼傷的那種疼,讓她既想待在陽光籠罩的地方,又想挪出來。這就像是趙葦杭對她的那種好,她享受,但卻如坐針氈,並不安生。 「趙葦杭,我要是得了乳腺癌,你會怎樣?」這天,電視裡面一個誇張的醫藥廣告,給了且喜一個試探的引子。 「胡說!」趙葦杭坐在沙發上看書,對於且喜的胡言亂語不予置評。 「我是認真的,據說這個病有發病年輕化的趨勢,我要是生病了,你會怎樣?」 趙葦杭把書放下,「你沒頭沒腦的,瞎想什麼啊。」女人才是生於憂患,安穩踏實的日子,她們總是要過出點兒花樣,才覺得豐富。「有病就治,我能怎樣?」 「這個病不是比較特殊麼,」且喜比畫著自己,「要是,這個都被摘除,」她覺得自己用的這個詞特別專業,但充滿殺戮的殘酷,「你會怎樣?」 「哪兒不舒服嗎?」趙葦杭有點兒緊張。 「沒有,我沒事。就是忽然想到,你回答我啊。」 他伸手把且喜摟過來,輕吻著她的頭頂,傳遞著溫暖的氣息。「它是你的一部分,如果失去,我當然會覺得不適應。但如果失去一個它,能換回你,還有什麼好可惜的。」 且喜回抱住趙葦杭,她就知道,他不會讓她失望。她不理解,為什麼吳荻當初會那麼選擇,沒給愛著的他,一個機會。她的心情,且喜或許理解,但這樣去愛著,她就不敢說自己明白了。她總感覺,錯失了那段時光,對趙葦杭來說,何嘗不是件抱憾的事情。 「趙葦杭,你這麼好,怎麼也會戀愛失敗?」 「或許我還不夠好。」趙葦杭不論同吳荻之間有過什麼,都不會拿出來同且喜說,炫耀或者緬懷,他認為都是略顯卑鄙的,對她們兩個都是。他有他自己的邏輯與原則,在他的世界裡,愛與尊重是並重的。 「你們為什麼分手?我想聽你們的故事。」如果他們分開,真的只是因為源於病痛的疏離;如果他現在對家庭、對婚姻的忠貞,只是源於責任,那麼,且喜也找不到什麼理由,霸住他不放。 「我不是會講故事的人,也沒有好故事。」趙葦杭淡淡地笑著,「不如你講講你自己的給我聽。」 「我的麼?我講不出來。」 且喜覺得她的故事,似乎更多的是她自己在想、在做。雖然發生的時候,也覺得日子滿當當的,並不會後悔,但在別人眼中,多少顯得有些無聊而悲哀吧。 「忘記了嗎?」 「不知道。」不會想起,未必等同於忘記。秦閔予偶爾還會出現在夢中,夢中的感覺,依然是那種隔山隔海般的遙遠。夢中的他,似乎同現實中的他,並不能夠重合在一起。 趙葦杭牽起且喜的手,她這段時間,心神不寧,他不是沒發現,或許是吳荻又同她說了什麼吧。適當的刺激,倒是沒有壞處,可以讓她更在意這個家,更在意他。但是,她持續地陷入這種低迷的狀態,並不是他期望的。她不像是在計較,而像是在思考,困住她自己,一個人思考。但是,這無異於畫地為牢,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會釋放她自己。 「且喜,」趙葦杭很自然地喊她,「過去的,就是過去的,故事就是故事。我們忙起來,就會只顧得上現在和近處的將來,過去也許影影綽綽,但終會被不斷製造的新的過去埋葬。話說從頭,估計得到七老八十,給自己蓋棺定論的時候吧。」 趙葦杭越這麼說,且喜越是覺得不安。陪著他製造新的過去的,並不是非她不可,不是嗎?自己或許是歷史的選擇,但也有可能是歷史的誤會、歷史的錯誤。現在,憑恃著一紙婚書,他是顧念自己的,但同樣,和別人結婚,他或許也會如此。 吳荻的病,不是問題的癥結,真正的問題,是自己的心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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