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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在後來的許多年月裡,每逢想起周川當時所經受的痛苦和折磨,父母和妻子仍然為他感到揪心般的難受。誰見過冬天荒野裡凍壞的芋頭和蘿蔔嗎?別看冬天裡硬棒棒的,一到暖和天嚼不爛煮不熟不說,還變得軟不拉幾,像沒有筋骨的麵條子似的。它們的身子被春暖的天氣扭曲得皺紋斑斑,掐開腐爛的皮,體內就會咕咕往外流一種粘水!

  周川一天一夜和冰凍在一起,那情形就像冷庫裡存放的魚,肌肉被寒冷所破壞,血液被寒冷所凝固。如果不脫胎換骨,他是無法活下去的。

  他三天一小疼,五天一大疼,迴圈輪轉。兒子最終是死亡還是瘋癲?命運到底對他作出如何的安排,父母二老每時每刻都陷入在撕心裂肺的深淵裡。凍傷和其它的疾病不同,除非神仙配製的靈丹妙藥,人世間的任何藥物,都無法減輕他身上的疼痛。

  隨著兒子一天比一天痛苦,兩位老人那將要失去兒子的悲淒哭聲,常常 把全村好心的人們從睡夢裡攪醒。

  原本美麗出眾心地善良的蓮花,卻不合時宜不知憂愁地一天天打扮著自己。她那蓮花的名字,而被崇敬她的人們又多加了一個「白」字,女人的那種美麗那種風騷,是可想而知的。她又重新穿起了她和周川剛結婚時候的漂亮新衣,翻騰出了出嫁那天曾經抹過的唇膏和擦過的紅胭脂,還把微山湖的新媳婦剛時興的二搭毛子頭,梳理得光亮光亮的,一副又要出嫁的鮮嫩樣子。!

  蓮花掌握著周川一天天劇疼的規律,這一天在他又要開始劇疼之前,她把她的房門咣一下關了個嚴實。就打那天起,周川的淒慘哀嚎,頓時變成了粗粗的喘息。蓮花好像在替丈夫分擔著好多的痛苦,大白天她的新房裡傳出一種經過她壓抑,而又實在壓抑不住的呻吟聲。

  在後來的許多日子裡,每逢周川疼痛過後,蓮花卻焉蔫巴巴,一副幹罷重活剛剛歸來的疲 憊樣子,一雙眉眼越發顯得美麗!

  後來,快嘴二嫂當著全村的嬸子大娘,以及所有的女人們,用稱讚和誇獎的口吻喜笑著揭露了蓮花的全部隱秘。她說蓮花創造了一種連神仙都難配製的妙方,周川剛要開始暴發疼痛,花枝招展般的蓮花,立馬把全身的衣服脫得淨光,伸出柔軟的小手,緊緊抓住丈夫腿襠裡的東西。

  用她蓮花的話說:如果不能減輕男人身上所有的痛苦,如果不能挽救和重新創造一個真正的男人,老天爺讓女人來世界上是幹什麼吃的?

  往日裡倔強執拗的二杆子周川,面臨著死亡和瘋癲,竟下賤得讓人看不起。只要赤裸裸的蓮花用柔軟的小手抓住他腿襠裡的東西,頓時感覺身上的疼痛減輕了大半。在蓮花百般撒嬌百般引誘之下,襠裡的東西硬棒棒地勃起。

  溫柔的蓮花好像在完成一項重大的神聖使命,把周川勃起的東西放在她那雪樣白棉花般軟的身子裡。她好像在哄勸一個淘氣而又不聽話的孩子,在丈夫身上跳舞似的扭動,嘴裡還唱著一隻除了她之外,誰也聽不懂的美麗曲子。

  周川被動地望著蓮花絕妙的舞蹈,那顆心咚咚地跳動,全身的熱血沸騰。他就像剛吃下去一劑神仙配製的靈丹妙藥,剛才那原本刀割鋸扯般的疼痛,霎時變得像螞蟻輕輕咬了一口似的!

  後來周川感歎地說過:美麗的女人真是個好東西!自己一旦進入她的身子,不僅會忘記足能奪取生命的疼痛,甚至連生命都會拋到九霄雲外……

  快嘴二嫂添油加醋經過一番熱鬧的渲染,無論年老的長輩,還是幼小的晚輩,像聽奧秘的天書那樣,驚訝得目瞪口呆。她們除了隨著快嘴二嫂的興奮而激動之外,竟沒有一個女人從眼神上和嘴角裡流露絲毫的譏諷。蓮花出眾的美麗和超常人的膽量,讓她們由衷地稱讚,讓她們佩服得簡直達到了五體投地頂禮膜拜的程度。

  整整三個月,蓮花靠她自己精心研製的靈丹妙藥,一次一次醫治著周川的傷痛。周川既沒有絕望得去上吊跳湖,也沒有感到窮途末路而摸刀自殺,更沒有被劇疼折磨得神經錯亂。可是,美麗的蓮花卻陪著丈夫整整地消瘦了一圈。

  父母見他們的兒子再一次從鬼門關上凱旋歸來,高興得醉酒那樣又哭又笑,兩張老臉上掛滿幸福的淚水,兩串長長的鼻涕,活脫脫像一對神經失常的老瘋子。

  婆母打心眼裡打她全身的骨頭縫裡,服氣了她的好兒媳蓮花,逢人誇獎起她的兒媳來,一張嘴就像吹著一杆清脆好聽的笛子:誰家的女人也沒有俺蓮花有出息有本事!沒有哪一個大人物掰著手教她,小媳婦天生的聰明會配藥引子,硬是從死人堆裡給俺拽回個活兒子。

  天性善良的周老奎直替古人擔憂,他說當年大貓二狗的死和瘋了的大哥實在讓人心疼,讓人惋惜:誰也不知道年輕女人能當仙丹妙藥用。他們三個當時可都是一表人才!只可惜年輕毛嫩沒娶個俊媳婦,沒有周川這孩子有福氣。

  蓮花聽了公婆的高度讚譽和誇獎,紅著臉顯現出一副害羞的靦腆樣子,心裡卻認為這是自己的一項偉大創舉,她為這種偉大創舉既驕傲又自豪。

  婆母剛剛誇獎完蓮花不久,婆媳之間卻鬧出了一場大的分歧。這場分歧的根源,關連著周川大病初愈後的虛弱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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