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後我們裸婚(97)_李明

九七

　　從民政所出來以後，夏小雪很輕鬆地對肖亦凡說：

　　「不如我們一起去當初來領證時候吃的那個小海鮮館吧，這次我請客，上次你推薦的那個皮皮蝦真的很好吃，不過以後我想可能都不怎麼有機會吃到了，這次我要吃個夠。」

　　肖亦凡勉強地笑笑，點點頭。

　　夏小雪的輕鬆讓他的心裡一陣尖銳地疼。

　　於是兩個人找到那家店，點了跟當初一樣的皮皮蝦和幾個簡單的炒菜，一邊聊天一邊吃著最後的晚餐。

　　他們聊了很多，從大學第一天認識開始說起，好笑的、好哭的、快樂的、悲傷的，但是誰都沒有去提及關於那段剛剛過去的婚姻，那就仿佛兩個人身上的一道偌大的傷口，都各自小心地呵護著，生怕一觸碰，就血流不止。

　　說著過往，兩個人臉上都是雲淡風輕的笑，仿佛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從來都沒有在兩人之間發生過。只是，兩個人的雙手都被皮皮蝦堅硬的皮紮破，流了血，但誰都沒有在意，誰都沒有發現，誰都沒有感覺到疼……

　　這一刻，兩個人都意識到對方心中的愛，卻也明白，一切，都覆水難收。

　　他們在分開之後，才看到彼此心中洶湧的愛。

　　兩個太愛對方的人，始終無法真正在歷盡千帆後，跟對方在一起，經歷過那麼多的愛和傷害，時光一去不再回。

　　兩個人吃完後，結帳出門。

　　耳邊響起店主剛剛放學的小女兒銀鈴般的笑聲，她開心地告訴自己的父親今天在學校學會了首新的唐詩，接著，就自信滿滿地背誦了起來。兩個人都停下腳步，仔細地面帶微笑聽著，詩是這樣的：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背誦完以後，店主親切地把小女兒抱在懷裡，誇讚了一番，還在她稚嫩的小臉上親了一下，親得響亮而動人，溫暖幸福的一家。

　　聽完小女孩的詩以後，兩人才發現，各自的眼睛裡又都溢滿了眼淚。

　　夏小雪假裝揉眼睛，擦乾了眼淚，然後轉身對肖亦凡說：

　　「就在這兒告別吧，我訂了過會兒的機票，要去機場了，你也早點回家休息吧。」

　　「不，我送你去機場吧。」

　　「不用了，我們在這兒說再見挺好的。」

　　海浪的聲音，緩緩地飄入兩個人的耳中，路邊的柳樹，已然有些綠了，春天在不知不覺中到了。

　　「咱們以後還能做朋友麼？」肖亦凡的語氣是請求的。

　　「不要，我不想跟你做朋友。」夏小雪是笑著講這話的。

　　肖亦凡眼裡的光，一下子就黯淡下來：「那……有事你給我打電話。我不換手機號。記得，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你一定得打給我。」

　　「我倒希望我用不上你的電話，」夏小雪還是笑著，但語氣已經沒有那麼雲淡風輕，「回去吧，替我跟叔叔問好。」

　　肖亦凡轉身要走，腳卻邁不動，海風灌滿了他的衣服，他的背影有點兒陡。

　　「你等等。」夏小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肖亦凡轉過身來，夏小雪顫著嘴唇，走上前來：「再抱我一下吧，最後一下。」

　　肖亦凡沒說話，只是將夏小雪緊緊地抱在了懷裡，緊得仿佛要把夏小雪揉進自己的身體，好像這樣緊緊地抱著，一切就可以重新開始一樣。

　　兩個人的眼淚終於肆無忌憚地流了下來。

　　鬆開夏小雪，肖亦凡看著她。「小雪，你好好的。」他的聲音啞掉了。

　　「嗯，你也好好的，」夏小雪說，「走吧，就像我們上次在北京的車站分別一樣，我們就這樣轉身走，誰都不許回頭。」

　　「嗯，好。」

　　「那個……我有個問題，能問問你麼？」風吹亂了夏小雪的頭髮。

　　「嗯？」

　　「別騙我。」

　　「嗯。」

　　「肖亦凡，你愛過我麼？」

　　「……愛過。」

　　「謝謝你，肖亦凡，」夏小雪笑了，那笑容裡面滿滿的感激，「在我最美好的時光裡，謝謝你陪著我。」

　　夏小雪轉過身去：「亦凡，我從沒後悔愛過你。」

　　說罷，夏小雪大步走開，肖亦凡張張嘴，最終什麼都沒有講出來，他同樣轉過身去，這是夏小雪的最後一個要求，他要乖乖地履行。

　　可剛走出幾步，肖亦凡最終還是回了頭，他想看夏小雪一眼，最後一眼。

　　他想如果在他回頭的時候，如果夏小雪也回頭看他，也許，他們的愛，還可以再重新來過，只是讓他失望的是，夏小雪沒有。

　　她依然低著頭往前走，仿佛走向一個沒有肖亦凡的未來。

　　故事就這樣結束了。又或許，永遠也不會結束。

　　只是，在我年少的時候，我時常想不明白，為什麼相愛的兩個人卻無法在一起。

　　那個時候的我，曾經固執地相信，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最動人的東西，沒有什麼可以與愛抗衡，相愛的兩個人只要是愛著的，就沒有什麼可以把他們分開。

　　可是在我漸漸長大、變老的過程中，我終於還是明白了，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相愛，卻最終還是要分開。

　　我不說，是因為我知道，終有一天，原本不懂的你，會懂得。

　　就像原本不懂的我也懂了一樣……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有一個夏小雪。

　　每個人的靈魂裡，也都會有一個夏小雪。

　　如果你是肖亦凡，你又會怎麼對待你的那個夏小雪？

　　（完）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