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最好不相見(60)

六十

　　曉川正聚精會神地在電腦前工作著，沒有注意到門口已經站了一個人。"我可以進來嗎？"熟悉的聲音讓他一驚，等看到站在門口的秦南時，他那充滿血絲的雙眼閃過了一抹好似驚喜的光亮，隨後那光亮又瞬間黯淡了下去。"你來了，坐吧。"刻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曉川邊說邊保存好正在寫的東西，站起來走到了辦公桌前。

　　秦南站在那兒沒有動，"我，會不會打擾你了？"

　　曉川雙手一攤，"還好吧，我也正準備回去。"說完他雙手習慣性地插進了口袋，神態平靜，看在秦南眼裡，卻不復往日的光彩。秦南別開目光，"我是來道歉的……"

　　"陪我喝兩杯吧。"曉川打斷了秦南的話。秦南愣愣地看向他。"可以嗎？"曉川的眼裡滿是真誠，秦南無法拒絕。

　　環境幽雅的意式餐廳，搖曳的燭光，二十五年的紅酒，兩個人都不願意先開口說話。

　　"曉川哥，我……"秦南食不下嚥，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小氣？"曉川打斷了她的話，端起酒杯，碰了碰秦南的，一飲而盡。

　　"這段時間我不太敢想你的名字，所以抱歉沒有接你的電話。"曉川往自己的杯子裡注滿了酒。秦南想說什麼，被曉川的一個手勢制止。

　　"我很開心你能主動來找我，真的，我以前從來沒敢這麼奢望過，現在終於實現了。謝謝你。"曉川端起秦南面前的酒杯，遞到了她的手裡。秦南二話沒說，一口喝下。那股帶著酸味的苦澀一下子沖進胃裡，讓她打了一個寒戰。

　　"其實都是我不好，一直不去真正瞭解你的想法，只是一味地想要得到你；其實我自己也感覺得到，你和我在一起並不開心，只是不願意承認。我一直幻想會讓你愛上我，或者喜歡上我，顯然是我自作多情了。"

　　曉川苦笑了一下。"對不起。"秦南重重地說出了這三個字，曉川的表情第一次讓她感到心疼。"傻瓜，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你永遠都是我的小洛麗塔啊，你忘了嗎？"說到這兒，曉川的嘴角牽動了一下，眼裡現出了寵溺，好像回想起了很多美好的東西。

　　聽他這麼說，秦南忙胡亂地在包裡翻找紙巾。她不想讓曉川看到她流眼淚，但還是曉川將紙巾遞到了她眼前。

　　秦南沒有接，眼淚更肆無忌憚地流了出來。曉川歎了口氣，欠起上身，隔著桌子替秦南擦眼淚，"別哭，人家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曉川做了一個鬼臉，秦南破涕為笑。

　　"你和那傢伙很配。我應該早就看出來，只是我不想承認罷了。我也是個自私的人啊。"曉川開始切盤子裡的牛排，故作漫不經心地說。

　　"這麼說，你肯原諒我哥了嗎？"秦南急切地問。

　　"他沒什麼事吧？我下手太重了。"曉川沒有抬頭。他一直很後悔自己的衝動行為，又拉不下面子詢問，總覺得問不出口。

　　"你不怪他就好了，他一直覺得對不起你。"秦南舒了一口氣，他們之間的友誼果然沒有那麼脆弱，她替秦北感到欣慰。

　　"他要是對你不好，才是對不起我。對了……"曉川放下手中的刀叉，從包裡拿出一個便箋簿撕下一張，向服務生要了一支筆，對照著便箋簿上的一頁抄寫了幾行字，然後遞給秦南，"這是我在美國的聯繫方式，也許，你會需要，雖然不太可能。"秦北自嘲地笑了一下。

　　"你要走了嗎？"秦南記得聽他說過總部希望調他過去，現在看來他已經決定了。

　　"嗯，快了，別那副樣子。今天這麼高興，乾杯……"

　　砰！秦南的眼中再次溢滿了晶瑩。

　　秦南將曉川在美國的聯繫方式轉交給秦北的時候，也轉述了他的話。秦北沒出聲，只是一支接著一支地抽著煙。秦南沒有阻止他，而是自己一個人躲到了另一個房間。她知道他的脆弱，知道他需要時間獨處，來消化悲傷，其實她又何嘗不是。

　　兩個人就是有這種默契，在需要的時候給予彼此獨立的空間，這樣並不會讓兩個人疏遠，反而拉近了距離。

　　終於迎來了秦南的畢業典禮。秦北坐在教師席上，看著秦南代表管理學院上臺接受優秀畢業生的獎狀。眼前的她落落大方，雖然學士服穿在她身上略顯寬大，但是一舉手一投足都顯示出她已經長大了，終於長成了一個魅力十足的女人。

　　秦北竟有些恍惚。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影像還歷歷在目，她那時小小的、怯怯的；後來她終於長成了少女，總是定定地看著自己轉籃球的樣子傻笑，支著下巴坐在床前安靜地聽自己彈著吉他；她從來不會多話；她總是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己左右，又保持一定的距離。

　　他於是明白她是依賴他也崇拜他的，但是年少輕狂的他又怎麼會允許自己後面跟著一個小跟班呢，況且他已經做了十幾年的獨生子，早已習慣了那樣的生活方式，於是他刻意地冷淡她、疏遠她、漠視她，原來自己竟是以這樣的方式在等她長大嗎？

　　不久前，他才從袁靜淑那裡知道，他離開秦家的時候，秦南偷偷地哭了三個晚上。想到這兒，他不由得鼻子發酸。這時臺上的學生代表們已經一字排開準備照相，他看到秦南在笑著沖自己揮手，於是也趕緊收回思緒，揮手回應她。台下掌聲響起，典禮完成。

　　"在想什麼？"秦南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秦北的面前，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搖了搖。秦北伸手幫她扶正因為跑動歪在一邊的學士帽，"在想我們的小公主已經長這麼大了，大學都畢業了。"

　　"然後呢？"

　　"然後，我能不老嗎？"秦北佯裝沉重地歎了一口氣。

　　"切，你才不老，你比我們班很多男生都年輕呢，不信你看--"秦南邊說邊左顧右盼，最後好像找到了什麼，偷偷指給了秦北看，"那個就是我們班的，怎麼樣？"秦北順著秦南目光的方向看了過去，是一個個子不高但看起來很成熟穩重的男生。他也看向了他們這裡，發現秦南他們也在看他，忙將目光投往別處。秦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秦南，心中了然，有人喜歡秦南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但他打賭這個傻丫頭一定感覺不到。

　　"對了，晚上有沒有空？我們寢室要活動一下。"秦南覺得秦北今天老是走神，但還是先說正事要緊。

　　"寢室活動家長也可以參加嗎？"秦北沒忘了他今天是代表秦家全家來參加畢業典禮的，所以很奇怪寢室的活動會請他來參加。

　　"討厭，誰說你是家長了？不過比我大那麼幾歲，就開始以老賣老。"一抹紅暈泛過秦南臉頰，秦北不由看得呆了一下。

　　"是每個人都要帶男朋友過來。"秦南低下頭喃喃地說。

　　秦北心跳如鼓，一把捏住秦南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看向自己，急切地問："這麼說，你是承認我是你的男朋友了嗎？"

　　"嗯。"秦南重重地點了點頭，不再回避秦北的視線，目光裡滿是莊重。秦北情不自禁地將秦南擁進了懷裡。這感覺真的很奇特，儘管兩個人其實就是這種關係，但是今天從秦南的口裡親自說出來，還是讓他激動不已。尤其是，她竟然肯當眾宣佈兩人的關係，那不就是代表著她已經決定要和他一起面對未來的暴風雨嗎？

　　可是，他突然記起今晚有一個重要的會面，歐洲來的客戶，時間早已定好不能更改。他正在猶豫著，秦南奮力掙開了他的懷抱，並四處看了看，"真是的，這可是大庭廣眾之下啊。"

　　秦北笑了笑，現在看她連嗔怒的樣子都這麼可愛。

　　"寶貝，今晚我恐怕不能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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