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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關澤顯然頓了頓腳步。

  然後他繃著臉,略略低頭走路,速度很慢,一個字都不說。混在下機的人群裡,就像一團烏雲。

  楚香看著他,心中忐忑極了。

  「香香——! 」乍然聽到一聲尖叫,抬頭一看,宋敬學和陳小安就在前面。楚香喜出望外,沖了上去,像只小狗撲住了陳小安同學。

  「小安!小安你也來啦!」

  正在熱鬧,忽然聽見宋敬學說:「關澤。」

  那團烏雲也出來了。楚香忙轉身,說:「宋敬學,能不能先在機場休息一下,關澤說,他暈機。」

  「暈機?」宋敬學一怔,忽然緊緊追問,「頭暈還是頭痛?」

  相同的問題,楚香愣住了。

  關澤還是沒說話,任何人都看得出來,臉色奇差。他一隻手抓著欄杆,仿佛只要鬆開手,隨時隨地,都可能暈厥過去。

  宋敬學當場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白醫生,我是宋敬學。」

  「剛剛到,看起來很不舒服,據說暈機。」

  「我馬上送他去醫院…… 是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行,謝謝。」

  楚香怔怔地看宋敬學打電話,被他的嚴肅表情,徹底嚇住了。

  宋敬學把車子開得風馳電掣,路上不停超速,被測速儀拍到三次。每次閃光燈一閃,宋敬學就在嘴裡惡狠狠嘀咕一聲。

  烏雲坐在後排,靠在椅背上,雙目緊閉,始終沒有活過來。

  從機場到省立醫院,宋敬學只開了50分鐘。

  將趕到的時候,宋敬學一邊開車,一邊又給醫生打了個電話。雷克薩斯剛剛拐進醫院大門,楚香就看到,好幾個醫護人員,蜂擁而上,嫺熟地把關澤弄上一個推車,飛快地走了。

  楚香瞬間傻愣愣地站在那裡,覺得自己正在看電視連續劇。

  「你先去。」宋敬學拉開車門,「我停車。」

  楚香木木地追了上去,看到關澤似乎動也不動,醫護人員把他送進一幢挺現代的新樓裡。省立醫院楚香曾經來過好幾次,這幢樓卻從未踏足過。

  大樓門廳有塊牌子,三個字觸目驚心― 腦外科。

  電梯很快下來了,徑直到3 樓,關澤被推進某個病房。一個中年護士把楚香擋在門外。語氣倒很客氣:「小姐,請在外面坐一會兒。」

  休息區很寬敞,楚香哪裡坐的住,惶惶徘徊了兩圈,便扒在門口焦慮地張望。只見裡面站著兩個醫生,口唇開合,仿佛在喁喁低語,相互商議,護士走動,某些儀器發出幽幽的光。想看關澤,卻發現一道簾子遮住了視線。

  沒有人寬慰她,更要命的是,沒有人告訴她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現在,就如同一個壓根不清楚罪名的罪犯。

  是的,他們乘飛機回程,然後他說不舒服― 暈機當然是藉口,以前他成天出差,到處亂飛,也沒聽他抱怨過。

  可那又怎麼了呢?在麗江,相處那麼多天,他每天看上去都非常健康,早睡早起,三餐正常,還經常幹些不輕不重的活兒,氣定神閑,悠然自得。

  怎麼搭個飛機,就搭進了腦外科?

  言情小說和言情電視劇的許多情節像顆種子發了芽,在腦海裡茁壯地成長起來。

  腦瘤、腦癌、腦溢血、阿茲海默病、帕金森……最終,殯儀館。

  楚香發現,她的手在發抖。

  將來,再也不看言情小說了,楚香暗暗發誓,全是騙人的,什麼煽情,什麼絕症,什麼虐男虐女,什麼BE ,全是騙人的。

  哪裡有人傻不啦嘰,突然會死啊,是不?

  眼淚一點也不受控制,情不自禁地就掉下來了。

  這時電梯又到了,宋敬學熟門熟路,不緊不慢地走出來。猛地看見楚香慘兮兮的臉孔,不禁嚇了一跳。」楚香,你沒事吧……」

  楚香搖搖頭,用手揩掉眼淚。

  「放心吧。」宋敬學拍拍她肩膀,"那傢伙命大得很。」

  楚香聲音發顫,卻假裝鎮定:「關澤,……怎麼回事啊? 」

  其實也沒什麼。」宋敬學把楚香拉到休息區,坐下來,心裡斟酌著,生怕說錯半句,她也要被送進搶救室,「關澤做過開顱手術。」

  「開顱手術?! 」楚香手臂上的汗毛,登時全豎起來了。「為什麼要做那種手術,腦子裡長東西了嗎?」

  「沒有沒有,什麼都沒長。你別急啊。」

  宋敬學只好緩言安撫,想了想,說:「就是,關澤出了個車禍,挺大挺慘的,腦部重傷,所以就做了個手術。」

  楚香定定地看粉他,震驚極了,說不出話。

  「被一輛豐田車撞了,那司機酒後駕駛,來不及刹車,把關澤撞飛幾米遠。擋風玻璃都裂了。也該關澤倒楣,不但撞了頭,他手裡還正好拿只相框,玻璃撞碎,傷了手腕血管,那血流得,嘩嘩的……」

  宋敬學居然還用上象聲詞,楚香沒聽完,已經打了好幾個顫抖。幸好坐著,她感到,腿肚子已經軟下去了。

  「在哪裡?在哪裡撞的?」楚香問,有點語無倫次。

  「所以說命不該絕,就在省立醫院門口。正好,遇上一個急診醫生下班回家。不過被揀進醫院以後,也差點救不回來。」

  宋敬學看一眼楚香,轉而低頭看自己的腳尖,語氣平板,跟她複述病史紀錄「蛛網膜下腔出血;右枕骨粉碎性骨折;右側廣泛性腦挫裂傷……手尺動脈破裂,大出血,深度昏迷……」

  這段話,每個字楚香都懂,連起來,卻已經反應不出,究竟是什麼意思。話音在腦中「嗡嗡」作響,撞來撞去。過了很久,她咽了口唾沫,挑個最直觀的詞,問道:「深度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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