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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老蘇哈哈大笑,說:「有這種想法的人,說明還是很有靈性的。」

  「真的嗎?」

  「是啊。」

  楚香羡慕地說:「哎,老蘇,太佩服你了,當初就能下定決心,離開蘇州當個雲南人。你當初怎麼想的啊?」

  「我嘛……」老蘇笑道,「沒怎麼想,因為我喜歡。」

  楚香汗,說:「就因為喜歡啊,這理由也太簡單了吧?」

  「簡單?天底下還有比『自己喜歡』更重要的理由麼?」

  「……」

  楚香答不出來。

  一個人自誕生之後,父母、學校、工作、配偶,乃至朋友,每一項勢力都免不了爭先恐後地為他劃下格子。格子之外的廣大空間是「自我」,然而,往往格子裡面的方寸之地,才被稱為「生活」。

  老蘇笑眯眯地問:「你難道也想做個雲南人?」

  「想啊。」

  「哈哈哈。」老蘇笑道,「那你試試看嘛。」

  「我恐怕……不行。」

  「有些事看上去很不現實,其實真的做起來,說不定不比想像中難。你看那些藏民,除了行李什麼都沒有,照樣拖家帶口,去轉山朝拜——說到這裡,你知道我最厭煩哪種人嗎?」

  「哪種?」

  「自以為是的那種。」

  「啊?」

  「前幾天還遇到一個中學教師,在那裡大放厥詞。說什麼,轉山的藏民愚昧啦,說什麼,人總要做點實事啦,還有什麼,只有窮人才轉山啦,轉山的時間用來辦建設,早就發展起來了,什麼什麼——我真想他早點搬出去。」

  「呵呵,您對藏民也很有感情吧。」

  「這個不是感情問題,你想,那是人家的信仰,憑什麼對人家的信仰指手劃腳。我們做人,總要保持點敬畏之心吧!」

  「可能他覺得,他是從物質發達地區來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所以,他覺得他主導了話語權。」

  「中國還是個發展中國家呢,所以發達國家就能對中國指手劃腳?」

  楚香「撲哧」笑了,這比喻真是,再說下去,就該往上拉一百年談鴉片戰爭了。

  老蘇說:「我覺得人能有一種追求,就是好事。我本人的追求,就是留在大香格里拉地區。哎,不說了,你還要住幾天?」

  雖然楚香毫無歸意,但十天的假期,此時還剩不到兩天。

  楚香想了想,說:「不知道,再住幾天吧。」

  當天晚上楚香失眠了。

  第二天,不由自主,楚香再次去了束河古鎮。

  找到了那家極有可能跟神跡組織有所關聯的「鷹巢」。

  頭頂長花的老闆歐治宇,跟上次一模一樣,臉色冷淡,靠在吧臺上,酷酷地玩撲克,手法純熟,相當帥。

  「嗨,你好!」楚香打了個招呼,不確定這個歐湯姆是不是還記得自己。

  「要什麼?」歐治宇抬起頭,淡淡問。

  「咖啡。」楚香吐字清晰,說,「跟上次一樣,現磨的雲南小粒咖啡。」

  歐治宇對這句話並無表態,丟下撲克,進去裡面開始現做咖啡。趁他進去的時候,楚香伸長脖子,在相同的地方,果然又看到了那個印有「神跡」LOGO的瓷器。

  不會錯,肯定是「神跡」。

  楚香假裝無意,指著店子門板上貼的A4紙手寫廣告,問道:「老闆,你這裡正在招服務員嗎?」

  「嗯。」

  「有什麼招聘要求嗎?」

  歐治宇問:「你想應聘?」

  楚香說:「是啊。」

  歐治宇皺起眉頭,雖然沒有直說出來,但眼神已經表達了以下內容:開玩笑,腦殘了吧,吃飽了撐的?想逗趣,找別家。

  楚香凜然不懼地看著他。工作一年多,社會大課堂給她帶來的最大收穫,就是不知不覺之間,臉皮變厚了。

  歐治宇把熱騰騰的咖啡放在她面前,淡淡問道:「你幹哪行的,或者還是學生?」

  「我在一家網路公司做文員。」

  「大城市來的吧。」

  「嗯,算吧。」

  「誠心想在這裡幹活?」

  「……誠心的。」

  楚香腦海裡不禁浮出若干紅色電影的畫面:地主老財坐在太師椅裡,斜睨著苦大仇深的雇農。哦,不對,歐湯姆,那就不是地主階級,是假洋鬼子,外國資產階級的買辦走狗。

  冷不丁聽到歐治宇問:「為什麼?」

  「……」

  楚香被問住了,半天,只好反問道,「請問什麼叫『為什麼』?」

  歐治宇輕描淡寫地說:「喜歡麗江的人不少,確實也有很多人就留在這兒不走了,但小姐,我覺得你不像那種人,你身上沒那種味道。」

  「味道?什麼味道?」

  歐治宇看她一眼,沒有回答。

  「老闆,你嫌我看起來老實?」

  歐治宇還是沒回答。

  楚香說:「不瞞你說,昨天我剛從梅裡雪山回來,我覺得雪山太聖潔了,那不是山,是神。我本就是來香格里拉找神的。現在我決定當個雲南人了,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哼。」歐治宇發出一個聲音,似乎是冷笑。

  「你決定?」

  「嗯。」

  歐治宇沉默片刻,忽然問:「那麼,你的英語怎樣?」

  楚香不禁一愣。

  歐治宇淡淡說:「這裡外國遊客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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