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1/20000懷抱(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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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我家離CES公司比較遠，我沒有車，也不會開車，穿著這身行頭更沒辦法坐公車或騎自行車。我說叫出租吧，兔媽覺得那顯得不隆重。其實她是怕我臨陣脫逃，特意押我來的，因為我在做出決定後的兩周內，內心裡反反復複了不下一百次，患得患失，不停地掙扎。

　　CES是什麼地方？除了茶水小妹和掃廁所的歐巴桑，所有的人都以車代步，那是身份的象徵，就算普通員工也要顯得和一般公司的普通員工不同才行。

　　「以後我讓我家貝貝和老白輪流開車送你。」她一邊打哈欠一邊說，「你個機械白癡也不用買車了，給你三個月，頂多半年時間，泡到林澤秀，到時候自然有高級車坐。」

　　我沒說話，只咳了一聲，連喉嚨也發緊。

　　兔媽側頭看我一眼，咂咂嘴，道：「還真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別緊張，相信我，你現在確實人模狗樣的，看起來相當不錯。」

　　不管她的形容詞有多麼匱乏，不管她的表情多麼欠揍，我也還是沒有行動。一來這套行頭實在又高級又優雅，捆著我的身子；二來這還是她送的，貴得嚇死人。

　　她那麼有錢，當然不在乎，苦了我這和富人交朋友的超齡灰姑娘局促不安，簡直上不了檯面。用我老娘的話來講，我現在不怕自己病死，就怕掉臭水溝裡，因為衣服比我的命貴。

　　Prada的黑色運動款深V領連衣裙、Van Cleef&Arpels的金色耳環和項鍊、Chanel的黑色雕花手鐲、Stella Luna的白色系帶裸靴、LV黑色方形包，頭上的短髮昨天修剪了一下，整整花了我五百大洋。早上兔媽親自幫我化的妝，全套的頂級化妝品也是她送的，可惜我化妝技術不高，僅限於描描眉毛，搽搽口紅。

　　還有我的衣櫃，很多我很喜歡的舒適衣服全讓兔媽給扔了，我死求活求才留下幾身。她們三個人送我的，還有我被逼自己掏腰包買的衣服首飾鞋子給放到了櫃子中，數量不足我以前衣服的一成，但看著就貴氣逼人，特別是考慮到我財政情況的前提下，銀行中我多年辛苦攢下的存款現在已經是負數。

　　錢存起來的時候看著還很多，真正買起奢華東西來，才發現那些0是多麼的渺小。

　　「貴精不貴多，你在那種時尚達人紮堆的地方上班，會遇到很多狗眼看人低的混帳，考慮到你的職位，你全身上下都得是名牌。」那天我對著衣櫃唉聲歎氣時，UU告訴我說，「等你站穩腳跟，就可以在名牌中摻雜些高仿產品，那時應該不會被人發現了，經濟壓力也不會那麼大。但現在不行，我們公司人員流動非常小，偶爾進個新人，無數雙眼睛盯著，你一定像是生活在顯微鏡下，這要有心理準備。你這回能進入公司是趕巧了，正好設立了一個新部門，我和月月私下一運作，兔媽給你做的假簡歷、假學歷又這麼真，這才順利成功，但就這樣還折騰了兩周才通過。」

　　「如果出了什麼事——不會影響到你和月月吧？」我很擔心造假的事給兩個好朋友帶來麻煩。

　　雖然她們的能力和經驗都能獨當一面，才三十出頭就坐上了大公司的高位，但之前月月在給我介紹公司情況時也說，這公司的條例出名的冷酷無情，如果犯了錯，哪怕是多重要的人也會被炒魷魚。這份工作薪水很高，尤其UU可是要養寶寶的人，不能受損失。

　　「放心啦，我們不會讓你出事的。」月月勸我安心，「做什麼事，決定了就去做，不要瞻前顧後，那樣反而容易出狀況。萬一真是天有不測風雲，我作為推薦人、UU作為人事主管會有不查的錯誤，頂多扣薪降職，沒有被開除的罪過。因為是兔媽造假，誰敢惹她呀，公司也找不到外人的晦氣。」

　　「這樣我也會很不好意思。」我再一次懷疑我的決定是否太任性了。

　　「這有什麼，我們是發小兒，又比你大一點，現在為了你的夢想冒點險也是值得的。」UU像個姐姐似的摸摸我的頭髮，「你別總是打流氓時帶勁，對這件事也要勇敢一點。」

　　我被鼓勵得熱血沸騰，所以第二天早上，也就是現在，終於踏上了通往CES公司之路。

　　才走下車，兔媽就從車窗中伸出蓬頭垢面的腦袋，目射彪悍之光對我說：「你別聽月月和UU的，聽我的，不能給自己留後路，破釜沉舟，懂不懂？你就想著：我要泡林澤秀，不成功便成仁！什麼在名牌中摻高仿？根本不用！你泡到那個幾十億身家的帥哥，買下整個世界都可以。要有點出息！咱們不是為了錢而追他，但他有錢更好。加油！」

　　最後兩個字她說得好大聲，接近於淒厲，害我四下觀望，生怕人家以為這邊有命案發生。接著她倒車離開，撞在一輛小車上，引得報警器長鳴。

　　她理也不理，揚長而去，我嚇得抱頭鼠竄，生怕別人以為我是罪犯，到僻靜無人處，才敢停下整裝。

　　CES大廈就在我的面前，雖然只有十八層，但從我的角度仰望，卻還是有劇烈的高大壓迫感。而且它是黑色閃光外牆，地處一個三岔路口的中心，從很遠的地方就能發現它的存在。

　　高貴、威嚴、獨一無二，讓人沒來由地產生懼意和臣服感，就像一個華麗的地獄，吞噬你的一切，卻又讓你甘之如飴，恨不得粉身碎骨也要投入其中。

　　是誰說的來著？時尚是毒品，一旦染上，沒有人能戒得了。

　　為了第一天上班不遲到，我提前半個多小時就到達了。之前雖然聽月月和UU講過CES大廈的佈局情況，但現在還是有點發蒙，方向感本來就差的我，這下差點找不到東西南北，好在我還識字，看著標牌勉強認路。

　　到這會兒，我有點後悔不讓兔媽開車送我到員工通道門口，害我穿著三寸高的鞋子一拐一拐地走。主要是我怕她又做出什麼彪悍的事，比如對過分講原則的保安施暴，旁若無人地評價人家的車子和服飾，或者和帥哥打招呼，硬要人家的電話號碼什麼的。尤其是今天早上她頭不梳臉不洗就跑出來了，會被人誤認為是瘋婆子的。

　　而CES大廈一共十八層，下面十五層全是賣場，名牌汽車、珠寶、服裝、化妝品，最新最潮的電子產品、玩具，還有豪華餐廳、VIP專區等，最上面三層才是公司的腹地。

　　大廈有四個出入口，東西兩向的是供普通顧客出入的地方，南面是VIP會員的專用通道，從那裡出入的人非富即貴，就連公司的總裁也不會佔用那邊的車位，而是和CES員工一起走北面的員工通道。

　　變態的是，這四個出入口要麼就叫東門西門什麼的，或者叫A座B座也可以，可偏偏非得叫什麼青龍門、白虎門、朱雀門和玄武門。員工們天天從玄武門出入，也不怕有心理障礙，遇到點公司事變啥的。

　　而且這一側的通道被以一人多高的鐵欄杆分隔成兩條長甬道，高級職員和公司的重要人物走左邊寬闊的那部分，普通員工則從右側的狹窄地帶通過，等級地位就憑著這小小的鐵欄劃分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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