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 上頁 下頁 |
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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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阿姨還想說話,許伯伯制止了她:「現在不是去探究科學解釋的時候。」他問醫生,「排斥嚴重嗎?」 年輕醫生接著說:「我們人類的身體有非常完善的防禦機制,對外來物如細菌、病毒、異物等異己成分有天然的防禦方法,這些方法包括攻擊、破壞、清除。正常情況下,這是身體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所謂排斥反應就是腎移植後,供腎作為一種異物被身體識別,大腦發出指令,並動員身體的免疫系統發起針對移植物的攻擊、破壞和清除。一旦發生排斥反應,移植腎將會受到損傷,嚴重時會導致移植腎功能的喪失,甚至危機生命安全。目前,我們還不能確定排斥反應將會進行到何種程度,這要取決於病人大腦對移植腎的判斷和接納。」 我只覺得如同被人用一把大鐵榔頭猛地砸到頭上,疼痛來得太過劇烈和以外,整個身子都發木,反倒覺不出疼。我身旁的宋翔身體搖搖欲墜。王阿姨猛地向外沖出來,如一只被搶去幼崽的母貓般撲向宋翔,劈頭蓋臉地打他。 「我們許家究竟欠了你什麼?你害死一個還不夠,又要害死另一個,如果憐霜有個三長兩短,我就和你同歸於盡……」 眾人拉的拉,勸的勸。 我麻木地看著一切,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一時熱一時冷。 麻辣燙是多麼精神的人呀!從我認識她起,她喜笑怒駡、神采飛揚,從來沒有吃癟的時候,整個兒一混世女魔王!她怎麼可能會死呢? 不會地,一定不會的! 他們仍然又哭又罵又嚷又叫。我安靜地走進了隔離病房,揪著麻辣燙的耳朵,對她很用力地說:「你聽著,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如果真覺得我是你姐們兒,就醒過來補償我!我要真金白銀、看得見摸得著的補償,你丫的別用什麼『對不起』、『原諒我』這種鬼話糊弄人!他母親的,這種話說起來又不費力氣,讓我說一千遍也不結巴的,你可聽好了,你姐姐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不接受!」 護士沖進來,把我往外推,「你神經病啊,沒看到病人昏迷著嗎?趕緊出去,出去!」 我朝著病房大叫:「麻辣燙,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我被兩個護士架著往外拖。她們把我強塞進電梯,按了一層。電梯門被關上,我被鎖在了徐徐下降的電梯裡,拍著門嚷,「麻辣燙,我不接受,不接受……」 電梯門緩緩打開,我跌在了地上,突然覺得好累好累,身子軟得一絲力氣都沒有。 值班的保安看見我,忙過來扶我,安慰我說:「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 我一把排掉他的手,揪著他的衣領子,朝他怒吼:「你說誰死了?你說誰死了?麻辣燙不會死……」 保安嚇得連連說:「沒死,沒死。」 一個人一邊把我懸空抱起來,一邊向保安道歉:「對不起,她受了點兒刺激。」 他就這樣把我抱出了醫院,我用力向後踢,「陸勵成,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他把我帶到僻靜處,才放下我,我轉身就去打他,誰要你多管閒事?她把我向他懷裡拽去,用兩隻胳膊牢牢地圈住了我,我胳膊雖然動不了,可仍然在又踢又掐。他一手緊緊抱著我,一手輕拍著我的背。我打著打著,突然就沒了力氣,頭埋在他的胸膛上,失聲痛哭。 媽媽走了,爸爸走了,我實在承受不了再一次的死亡。 不公平!死者可以無聲無息地睡去,生者卻要承受無窮無盡的痛苦。 陸勵成一直輕拍著我的背,低聲說:「乖,不哭了,不哭了。」他就如同哄小孩子,可也許正因為這個動作來自童年深處的記憶,曾帶著父母的愛,撫慰了我們無數次的傷心,竟有奇異的魔力,我的情緒在慢慢地平靜。 等我哭累了,不好意思抬起頭時,才發現他半邊臉紅腫,好像被人一拳打在了臉上。 「員警打你了?他們暴力執法!你找律師了嗎?」 他不在意地笑,「我差點兒把人家撞翻車,他沖下來打我一拳算扯平了。」 已經淩晨六點,東邊的天空泛起橙紅,醫院大樓的玻璃窗反射出一片片的暖光,空氣卻是分外冷清,不知道是冷,還是怕,我的身子瑟瑟發抖。 他把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身上,「我們找個地方吃點兒東西,休息一會兒。」 折騰了一晚上,陸勵成臉上的胡渣都冒出來,衣服皺皺地貼在身上,再加上臉上的傷,說多落魄就有多落魄。我想搖頭,可看他形容憔悴,於是說:「外面有一個早點鋪子,我們去喝碗豆漿吧。」 我點了三份早點,吩咐一份打包,對陸勵成解釋:「一份給宋翔。」 陸勵成一邊喝豆漿一邊問:「你能和我說一下究竟怎麼回事嗎?否則我想幫忙也幫不上。許憐霜的腎臟為什麼會突然衰竭?」 我胃裡堵得難受,可現在肩頭的擔子很重,麻辣燙已經躺在病床上,我不能再躺倒,於是逼著自己小口小口地喝豆漿,「麻辣燙有一個姐姐叫許秋,五年前或者六年前,反正在我認識麻辣燙之前,她就車禍身亡了,開車的司機是許秋的男朋友宋翔。許秋死後,腎臟移植給麻辣燙,麻辣燙的父母隱瞞了這個事實。宋翔真正愛的人是許秋,麻辣燙昨天發現了這個秘密,同時發現自己的腎臟是許秋的。她不是腎臟衰竭,她知識達到對身體發出指令,排斥、消滅侵入她身體的異物。」 陸勵成聽得呆住,「像連續劇。」 「在電視劇裡,這是狗血劇情;在現實生活中,這叫痛苦。」 陸勵成歎息,「我現在終於明白了宋翔。他在工作上總是寵辱不驚、波瀾不興,我以為他是故作姿態,原來他是不在乎,難怪他到北京都一年了,卻一直沒買車,完全不像是國外回來的人,肯定是車禍後不能再開車了。」 我像吃藥一樣吃完了早點,把打包的那份遞給他,「麻煩你送給宋翔。」 「你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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