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 上頁 下頁 |
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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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麻辣燙在機場揮淚告別,她以為我緊張擔心、捨不得她,一直拉著我說悄悄話,囑咐我以不變應萬變。我一直點頭,徹底貫徹了以不變應萬變。 我含著眼淚進入飛機,陸勵成看得很無奈,「你能不能換一副表情,不知道的人以為我逼良為娼。」 我的習慣是一緊張就覺得口幹,就要喝水,喝了水就要去衛生間,所以我一直坐下起來、出出進進。因為是商務艙,空中小姐服務周到,特意過來問我是否感覺不舒服?陸勵成的聲音從報紙後面傳出:「你們少給她點兒水,不要理她,她就好了。」 空中小姐愕然。我一把拉下他的報紙,讓他的面容暴露於大家面前——想裝作不認識我,門兒都沒有! 我可憐兮兮地看著空中小姐,「能再給我一瓶水嗎?」 空姐瞟了一眼陸勵成,去給我拿水。 陸勵成又想用報紙遮面,我立即搶過他的報紙,「別裝模作樣了!要不然你住你家,我去住旅館,你過你的春節,我就當是旅遊……」 「我家距離飛機場還有六七個小時的路程,如果你有精力,我建議你多休息休息。」 啊?這樣的,原來不是一下飛機就會見到他的家人。我立即舒展手腳,口也不渴了。空姐把水遞給我,我把水拿給他,「賞給你喝了。」 陸勵成把水接過去放到一邊,「你爸爸媽媽玩得可好?」 「好!」提起爸媽我就想笑,「昨天剛和他們通過電話,人精神得不得了。」我眉飛色舞地給他講我爸媽之間的趣事,吹噓我媽的廚藝是如何驚天動地,我爸是如何玉樹臨風。他一直含笑而聽,飛機上的時間過得好似很快。 等出了飛機場,陸勵成邊走邊打電話,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出現在我們面前,高大魁梧、皮膚黝黑。他上前重重地抱了一下陸勵成,眼睛卻一直望著我,笑得嘴都合不攏。他一隻手就把我所有的行李拿走,又去提陸勵成的行李。陸勵成先把水瓶遞給我,然後才介紹來人:「這是我姐姐的孩子,我的外甥,劉海濤,小名濤子,你叫他濤子就可以了。」又對小夥子說,「這是蘇蔓,我……我的朋友。」 劉海濤立即爽脆地叫了一聲「蘇阿姨」,明亮的眼睛裡全是笑意。 我當場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到地上,幸虧陸勵成眼明手快,拽住了我。我嘴裡發幹,難以接受這個事實,趕緊喝了幾口水,看著前面昂首闊步的小夥子,「他多大?」 「二十。我姐比我大八歲,農村裡女孩子結婚都早。」 「你沒有說有人來接機。」 「你也沒有問。」 我小聲嘟囔:「你知不知道,公司裡和他差不多大的實習生,我還當他們是同齡人呢!莫名其妙地就被這麼大個人叫阿姨,真需要一顆堅強的心臟。」 陸勵成笑問:「那你想讓他叫你什麼,蘇姐姐?」 我打了個寒戰,趕緊搖手。 濤子的車是一輛小型的農用客貨兩用車,後面已經堆了不少物品,他拿出塑膠包裝袋將我的行李包好後才放到貨車上,我連著說:「不用了,不用了,沒什麼貴重東西。」他卻手腳麻利,一邊和陸勵成說著話,一邊已經把一切都弄妥當。 上車後,我發覺車裡乾淨得不像舊車,濤子笑嘻嘻地說:「來之前我媽特意洗了車,又換了一套新坐墊。」 我笑著對陸勵成說:「你姐姐很重視你呀。」 濤子朝陸勵成眨眼睛,「重視的倒不是……」陸勵成一個巴掌拍到他後腦勺上,「開車!」 濤子一邊開車一邊說:「蘇阿姨,座位上有一條毯子是乾淨的,待會兒你若累了就睡一會兒。座位底下有水和餅乾,還有酸話梅,怕你坐不慣這車,會暈車,吃點兒酸的可以壓一下。」 我咋舌,「你有女朋友了嗎?這麼細心周到!」 陸勵成也拿眼睛瞅著濤子,濤子滿臉通紅,「沒有!沒有!我舅都沒解決呢,我哪裡敢……」 濤子後腦勺上又挨了一巴掌,他對陸勵成敢怒不敢言,只能對我說:「蘇阿姨,知道我有多可憐了吧!從小到大,我都是這麼被我舅欺負的,這就是我為什麼寧死也不去北京上大學的原因。」 我笑,「彼此彼此!我在辦公室裡也被他欺負得夠戧。」 濤子很活潑健談,在西南農大讀大三,陸勵成和他之間像好朋友多過像長輩晚輩,說說笑笑中,剛見面的局促感淡去。 進入盤山公路,道路越來越難開,盤繞迴旋的公路上只能跑一輛車,有的地方幾乎緊貼著懸崖邊,時不時地對面還會來車,需要讓車。我看得心驚膽戰,陸勵成安慰我:「濤子十五六歲起就開車,是老司機了,而且這段路他常跑,不用擔心。」 濤子也說:「蘇阿姨,你可別緊張,這樣的盤山公路看著驚險,但只要天氣好,很少出事,因為司機注意力高度集中呀!反倒是平坦大路上經常出事,我這話可不是胡說的,有科學資料支援的。」 借著一次錯車,停下車來讓路時,陸勵成坐到後面來,指著四周的山嶺徐徐而談,從李白的「朝辭白帝彩雲間」講起,讓我看山腳下的嘉陵江,「這就是李白行舟的江。」一彎碧水在山谷中奔騰,兩岸的松樹呈現出一種近乎于黑的墨綠色,懸崖峭壁沉默地立於天地間,北方山勢的蒼涼雄厚盡顯無遺。 「我們現在走的這條路在古代也很有名。這裡是入蜀的必經之路,山高林密,道路險阻,已經滅絕的華南虎就曾在這一帶出沒,還有黑熊和豹子。在古代行走這條路,絕對要冒生命危險,所以李白才有『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之歎。」 群山環抱,將天空劃得小小的,我們的車剛經過的一處正好是兩山之間,抬頭看去,兩邊的山壁如同佇立的巨神,天只剩下一線。 細窄的山道在群山間連綿起伏,看不到盡頭,如同延伸入白雲中。陸勵成指著遠處白雲中一個若隱若現的山峰說:「終南山就在那個方向。王維晚年隱居終南山中,那首著名的《終南別業》就是寫於此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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