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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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辣燙的表情迷離困惑,甚至透著隱隱的悲傷。這冒牌文藝女青年又借他人的戲碼宣洩自己的鬱悶了。我挽住她的胳膊,拖著她往前走,「你若見到大姐在辦公室裡罵人的樣子,就知道災難是災難,不過絕對不是大姐的災難。其實相親不見得那麼糟糕,你就把它當做見客戶、談生意唄!小時候,父母哄著我們、逗我們開心;長大了,也該輪到我們哄他們、逗他們開心了。再說了,就是不哄他們,也要哄自己開心呀!去一次,只需受兩個小時的罪,就可以封住他們的口;不去的話,光他們的嘮叨聲就至少要蹂躪我們二十個小時。」 麻辣燙靠在我肩頭笑,「不愧是會計師,數字的賬算得倍兒清。」話語仍沒鬆勁,可口氣已不如先前那麼絕對了。 這幾天過得風平浪靜,我唯一的苦惱就是打發票。一摞摞的、沒完沒了的發票,堆得山一樣高。因為要不停地翻看發票,我左手的三個指頭全腫了,只要與硬一點兒的紙張接觸,就會條件反射地刺疼。 Young和我一塊吃飯時暗中勸我:「偶爾可以消極怠工一下,你也明知道是Linda……所以沒有必要那麼認真的。」 我夾了一筷子豆芽菜,送進嘴裡,笑呵呵地說:「趁機練習一下數發票也不是什麼壞事,我現在數錢的時候一次可以過三張鈔票。」 Young見我不開竅的樣子,只能作罷。可麻辣燙卻不幹了,恨不得立即沖進MG,把Linda揪出來遊街示眾,最好再浸豬籠。我只能求她:「姑奶奶,在公司裡打工,這些事總是避免不了的,如果為了每件事都要打上門去,敵人沒死,我們先累死了。是誰說過這是一個殘酷的野蠻叢林世界?我看如果這點兒事都受不了,趁早找飯票去做家庭主婦。」 大姐在一旁端著杯酒閑閑地說:「錯!這年頭,你以為家庭主婦就不需要鬥勇鬥智嗎?一紙婚書什麼都保證不了,你稍微蠢一點兒,小三、小四、小五很快就讓你下崗,弄不好,連遣散費都沒有。」 我捂著嘴笑。麻辣燙看看我,看看大姐,沒法反駁,卻沒了脾氣,對大姐說:「說你們兩個不是師徒,卻一個德行;說你們兩個是師徒,徒弟被人欺負成這樣,師傅卻一點兒都沒反應!」 大姐詫異地說:「誰說我沒反應?我不是請她吃泡椒鳳爪了嗎?以形養形!」 以前和大姐一個公司的時候,從沒發現她這麼幽默。我差點兒笑得跌到椅子下面去,結果手一扶吧台,立即發出一聲哀鳴。麻辣燙趕忙扶住我,憋了半天也沒忍住,大笑起來,「明天我請你去吃黃豆煲豬手。」 從酒吧裡出來,麻辣燙打車先走。大姐看她離開了,斂起笑意,一本正經地對我說:「我林清的招牌在北京的金融圈子裡也有幾分重量,你卻連一個小嘍囉都降不住,別在外面說以前是我的手下。」 我連連點頭,保證絕對不會讓人知道我和她的關係。大姐本是說的一句反話,沒想到我竟這麼從善如流,她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我一眼,再不想和我廢話,直接跳上計程車走人。 考慮了很久,我決定寫申請信,請求陸勵成給我換個職位。我不敢直接申請去宋翊的部門,只能曲線救國,表達了懇切的願望,希望他能讓我做些別的,否則以我現在所做的工作,再怎麼調用也沒人會需要我。 下班後,等Linda走了,我把發票推到一旁,開始對著電腦寫文章。我凝思苦想,措辭儘量婉轉再婉轉,唯恐一個不小心,哪個詞語就觸怒了陸勵成。 想把英文寫成「楊柳岸曉風殘月」還真不容易,我折騰到晚上九點多,才寫了兩小段。去樓下的西餐廳點了一份牛排,據案大嚼,邊吃邊琢磨下面怎麼措辭。 我正用右手和左手的兩根指頭與牛肉搏鬥,眼前的光線一暗。 「我能坐這兒嗎?」 我的心刹那間漏跳了好幾拍,砰地一下就站起來,想說話,嘴裡還有嚼了一半的牛肉,忙往下嚥,沒咽下去,反倒被嗆住了,咳得驚天動地,鼻涕眼淚差點兒都要掉下來。宋翊趕忙拿水給我,我側著身子,用餐巾捂著嘴,低著頭不肯讓他看到我的狼狽樣子,半晌後,才算恢復正常。 他坐在我對面,微笑地凝視著我,桌上的燭光輕盈跳動,輕柔的鋼琴聲響在耳畔。如同我幻想了無數次的浪漫場景,可我腦中一片空白,所有準備過的話語全都被懊惱淹沒了。我只想仰天大叫:為什麼又是這樣?我一輩子的狼狽樣幾乎都被宋翊看齊全了。 「你現在主要負責什麼?」 我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問我話呢。 「Linda讓我做員工出差費用報銷的審核。」 「喜歡MG公司的氛圍嗎?」 「還不錯。」 一問一答中,我的心漸漸平穩,卻仍不敢抬頭,只低著頭切牛肉,一刀又一刀,切得牛肉細如絲。 「喜歡你的工作嗎?」 「你是在問我喜歡數發票、打計算器、做加減法嗎?」 他笑起來,一邊吃東西一邊隨意地說:「希望你有興趣做公司重組並購上市。」 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盯著盤子裡的牛肉絲,腦子裡快速地旋轉著,卻還是沒想明白。 「看來你還沒查收過郵件。我和Elliott商量了一下,與Mike通過電話後,決定把你調到我的部門。電子郵件應該已經發送到所有員工的郵箱了,正式的通知書恐怕要明天下午了,希望你能喜歡新的工作。」 我仍然在發愣,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他開玩笑地說:「你看上去很緊張,我是那麼可怕的上司嗎?不會剛到我手下就決定辭職吧?那我可要面壁思過了。」 我立即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會,不會。」跋涉了千山萬水,好不容易才走到你身邊,殺了我,我也不會走。 他笑了,極溫和地說:「不要擔心,我相信我們會合作愉快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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