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時光掩埋的秘密(16)

一六

　　我輕輕地歎了口氣，「那後來呢？」如果是真的，的確難得。金融圈子裡，風光的時候是很風光，財、權、勢都可以盡在掌握中，可這個圈子也最風雲變幻莫測。從我畢業到現在，不過五年多時間，卻已經看過多少銀行的行長鋃鐺入獄，多少公司的財務總監平地落馬，其中還包括我的兩個師兄。不管是外企還是國企，很多時候都在黑白之間的灰色地帶遊走，某些時候，說你有事就是有事，說你沒事也就沒事，所以，一旦出事，不要說朋友，就是至親都避之唯恐不及。

　　「後來，Elliott的下屬雖然離開了MG，但MG對外宣稱他是主動離職，聲名就保住了。Elliott因為這件事情得罪了不少人，公司裡很多人恨不得他立即倒臺，卻也讓很多人從此以後對他死忠。聽說Mike就是由此事開始真正對他另眼相看的。傳聞Mike有一次和東亞區的老總們在泰國聚會，他用中文告訴新加坡的老闆說陸勵成有俠義精神，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Mike的中文這麼好？連我們的武俠小說也看？」

　　Young白了我一眼，「何止！人家連八大山人、竹林七賢都知道。聽說Elliott以前對人不是這樣子的，他是個很熱忱的人，慢慢地才變得現在這麼冷漠。說起來他是一個毫無背景的人，能一路爬到這個位置，真是不容易，不知道受了多少暗算、背叛，能不心冷嗎？」

　　我撇了撇嘴，笑著說：「嗨，你可別花癡！說不準官位越做越大，自然架子也越來越大。」

　　Young不好意思地瞄了我一眼，「你說得也很對。此一時，彼一時，他現在當然不用和我們一樣見到所有人都賠笑臉了。我若做到他那個位置時，就也讓我這笑累了的臉好好休息一下。」

　　砰的一聲，一摞發票扔在了我的面前。

　　「上班時間，不是聊天時間。」在Linda冷冰冰的目光下，Young卻沒有任何不愉快的樣子，只是垂著頭微笑，安靜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低著頭開始幹活。

　　我看到她的樣子，想到她剛說的「讓我這笑累了的臉也好好休息一下」，莫名地就想笑，忍不住嘴角翹了起來。不過我的笑和Young的笑表達的意思顯然完全不同，Linda嫌惡地皺了皺眉頭。

　　「下個月審計師會來查帳，你把去年所有的發票都重新核對一遍。」

　　一年的發票，一個月時間核對一遍，她開玩笑嗎？

　　「這有必要嗎？根據審計原則……」

　　Linda冷笑，「你在公司的時間長，還是我在公司的時間長？你是主管，還是我是主管？你瞭解制度，還是我瞭解制度？」

　　她和我比誰瞭解審計制度？我盯著Linda的肚子，默念了三遍「她是孕婦」，然後畢恭畢敬地說：「好的，我立即開始做。」

　　Linda拖著步子走回自己的座位，可我總覺得有一雙眼睛一直盯在我的背後，刺得我如坐針氈。

　　忙碌中，時間過得分外快，感覺一會兒就已經到中午了。

　　午飯時我點了一份牛腩飯，味道很不錯。吃得有些撐，我看著時間還早，索性到附近的一家書店去逛逛，看看有沒有好看的書，順便消食。

　　我在一排排架子間隨意地走著，看到幾米的老漫畫《向左走·向右走》，隨手拿起來翻著。我聽到書架的另一面有個婦女一邊翻書一邊說：「這本書很不錯的，我懷孕的時候就買了一本，看看挺好的。」

　　「是嗎？那我也拿一本。」

　　竟然是Linda的聲音。我不想和她碰面，所以蹲下來躲在書架底下，靜等著她們離開。沒想到她們一邊挑書一邊聊天，從Linda懷孕，講到公司哪個男的換了新女朋友，最後八卦到Elliott身上。

　　「Linda，聽說你手下新來了個小姑娘，很得Elliott器重，長得什麼樣呀？」

　　「小什麼小呀！和我年齡差不了多少。」

　　「Elliott真的很器重她嗎？」

　　Linda咯咯地笑起來，壓低著聲音說：「真的很器重！」異樣的長腔。

　　那個女的也笑，「她們都說很出格，剛來幾天，什麼都不會，就做了項目負責人，可擔著專案負責人的名頭，卻連專案演示都做不了，還是Young幫她做的。現在的女孩子真是越來越了不得了，比我們這一代可是有辦法多了！Elliott也是昏了頭，放著你這麼能幹的人不用，竟然用這麼個花瓶女，他該不會是覺得自己沒有希望了，想著有權力不用，過期作廢吧？」

　　真沒想到我蘇蔓有一天也能靠色相吃飯！我咬著唇，手越來越用力地拽著幾米的漫畫。書頁上，兩個本來向左走、向右走，逐漸遠離的男女，被我漸漸揉到了一起。

　　有人一邊流覽書，一邊走了過來。我本來應該主動給他讓路的，可我縮在書架下麵，一動都不想動，他似乎也沒打算過去，停在了我的身側。

　　隔壁的對話聲仍然時不時地傳來。Linda冷笑，「誰知道呢？他們之間亂搞什麼和我沒關係，可是最好不要影響到我的正常工作，否則，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大家誰都別想好過！」

　　另一個女的也在笑，「對了，那個女的到底長什麼樣？我下午找個藉口去你辦公室，你給我指一下是誰。」

　　Linda不屑地說：「有什麼好看的？長得頂多算是清秀，咱們公司比她好看的多的是。」

　　「啊？Elliott可是出了名的冷漠，那女的怎麼降住他的？不會是床上功夫過人吧……」

　　我身側的人隔著書架輕輕咳嗽了兩聲，Linda和那個女人大概也覺得在公眾場合不適合談論這些，聲音低了下去，拿著書去結帳了。

　　旁邊的人蹲下來，「不要太往心裡去，謠言止於智者。」

　　竟然是宋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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