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愛情不跑偏 | 上頁 下頁
四〇


  於洋又有些不耐煩起來,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倨傲神氣拿手指點了點她,「你別仗著有邢原撐腰就跟我……」

  看到這個手勢的崔浩拉開車門走了出來。

  於洋哼了一聲,轉身走回自己的車子,從後備廂拉出一個大包,順手扔在路邊,「喏,都在這裡了,要不要隨你。反正讓我做的我都做到了,回頭你可別跟他告我什麼歪狀!」

  韓曉覺得她最後那一句話說得很是陰險,因為崔浩的臉板得越來越黑。

  不等賓士掉頭開走,崔浩就追著韓曉問:「邢原怎麼回事?」

  「沒怎麼回事。」提到這個人,韓曉總是有些心煩意亂。

  崔浩沖著那個大包努了努嘴,「東西呢?」

  韓曉本來想說自己不要,讓他看著辦的。沒想到崔浩皺了皺眉頭,還是幫她把那個大包拎起來放上了行李車,嘀嘀咕咕地說:「算了,算了,不過是一點東西……我們青楓還不至於這麼小心眼……」

  韓曉抿嘴一笑,剛一轉身,就聽崔浩在背後喊她。可是韓曉一回頭,他又覺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似的,瞅著韓曉出了會兒神才說:「青楓那個人不太會哄人,但是他心眼挺實在的。」

  韓曉點點頭,「我知道。」

  崔浩還想說說邢原的事,又覺得自己沒有那個立場,心裡很是糾結。

  韓曉一直走到大門口,掏出證件出示給門衛的時候,不經意地瞥見崔浩還站在那裡發呆。她忍不住暗自腹誹,這人還真是個胳膊肘往裡拐的主兒。回頭要是羅青楓看不上自己了,他還能對自己的感情問題這麼關心嗎?

  這樣想的時候,韓曉又覺得自己很是無聊:該不會是連他的同性朋友自己也吃起醋來了吧?

  從直升機的窗口望出去,陸地越來越遙遠,窗外的景色漸漸被一望無際的大海所取代。沒有了陸地的喧囂,世界重新變得空曠。潛伏在心底的孤寂再一次席捲而來,來勢洶湧。

  韓曉把臉貼在窗口,望著陸地在視線的盡頭漸漸收縮成一條模糊的線,心頭隨之浮起了連自己都無法拆解清楚的惆悵。

  是想念吧,她想。才剛剛離開,便已經開始想念了。

  可是,此時此刻湧動在心頭的想念又和第一次離開陸地時的感覺完全不同。那時的自己,只揣著對一個人的牽掛而神魂顛倒。但此刻的自己,心裡卻糾結了太多說不清楚的東西。比如邢原那些她無法理解的舉動,再比如……她對於于洋的在意。

  怎麼可能不在意呢?

  羅青楓從來都沒有和她斷了聯繫,也從來沒有給過自己一個正式的交代。這種被疑問哽在喉中的感覺並不舒服,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去追問。也許在面對羅青楓的時候,她始終都過分地小心了。這種小心變成了習慣,一直順延下來,結成了一層足以令自己感到疲倦的繭,卻不知該如何去咬破。

  於是,臨行前的不舍,到了此時此刻自然而然地就轉換成了一點點奇怪的慶倖。韓曉想,也許適時的分開對她和羅青楓來說都是一件好事吧。至少對她來說,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足夠她喘口氣了。

  她真的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疲倦來。

  剛上平臺的工作人員基本上都有半天的假,用來整理內務。

  安排給韓曉的還是上次的那間宿舍,但是同室的人卻變成了另外一位年長的女設計師。韓曉在海工的辦公樓裡見過她,知道她叫塗寶,是設計科年齡最大的一位設計師。

  有家有室的人,在很多細節上都和韓曉這樣的單身不一樣。她們的衣櫃和床鋪總是收拾得整整齊齊,也會習慣性地把全家福擺放在案頭最醒目的位置上。

  韓曉望著照片上虎頭虎腦的少年,忍不住問道:「塗工,你兒子今年是上中學了吧?」

  塗寶笑道:「是啊,學習還不錯,就是淘氣。有一段時間三天兩頭就要請家長,鬧得我愛人焦頭爛額。」

  韓曉安慰她,「聽說這個年齡的孩子都很叛逆。」

  塗寶一邊整理手裡的圖紙,一邊搖了搖頭,「還是家庭的問題。我一年到頭總在外面泡著,連學校的家長會都沒有參加過。他爸爸一個人又要忙工作,又要顧著他……」

  韓曉望著照片上的少年,目光又移到他身邊眉目溫和的中年男人身上,下意識地反問:「那你愛人怎麼看待你的工作?」

  「結婚之前沒有意識到總不在家會有什麼後果,結婚之後就很不適應。有段時間鬧得很厲害,還說過要離婚。」塗寶歎了口氣,「其實不是一個系統的人,沒法子真正瞭解咱們這一行的工作性質。但是如果兩口子都是同一個系統的,瞭解雖然瞭解,但是兩個人都忙得不著家,日子也沒法過。」

  韓曉沒有說話。說實話,她還是頭一次意識到這個問題。

  塗寶一邊把整理好的圖紙按編號收錄在一起,一邊說:「畢竟大多數的人還是願意安安穩穩過正常的日子。如果出來進去總是自己一個人,那跟單身有什麼區別呢?」

  韓曉想起羅青楓說過的那一句「以後咱們就在你家吃飯」,心裡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塗寶打量著她的表情,反問她:「你有男朋友了吧?他怎麼看待你的工作?」

  韓曉搖了搖頭,「暫時還沒說什麼。」她想,連她的這個男朋友都還是「暫時」的,說別的……實在是有些為時過早了。

  「年輕就是好啊,什麼事都不用考慮那麼多。」塗寶有點感慨似的微微歎氣,「不過,如果能有機會留在科室的話,你還是爭取一下吧。畢竟是女同志,總往項目上跑也不是個事啊。等以後結婚了,有孩子了,還是得照顧家庭的。誰都有工作,也不能總是讓對方包容咱們,對吧?」

  韓曉點了點頭,轉念想到技監科那幾個有家有室的姐姐們,心裡又覺得留在科室……只怕是難。

  爬上火炬裝置的最高層,韓曉一把摘掉了安全帽。她一邊捋著汗濕的額發,一邊轉過身沖著剛爬上來的胡同笑,「胡工,涼快一下,就涼快一下——不算違反安全條令吧?」

  胡同和施工方的劉工一邊從背上往下摘標準儀器,一邊呼哧呼哧地直喘氣,「不算!當然不算!這已經是裝置的最高層了,除非天上掉隕石,否則哪有東西能砸到咱們啊,對吧?」一邊說,一邊拍了拍胸口,「到底老了,才爬這麼點高度就不行了。想當年在陸地項目,九十四米高的火炬,一天爬幾個來回,沒事!」

  韓曉撲哧一聲笑了,「人家劉工還在這裡呢,您就吹吧。」

  胡同看看她,再看看旁邊的劉工,笑道:「吹什麼吹啊,真的。」

  韓曉笑道:「九十米高的火炬我也上去過。好幾個來回?您就別蒙我了。」

  胡同笑道:「不會吧,你以前不是在實驗室嗎?」

  韓曉解釋說:「大前年的時候,有個新建的廠買我們的儀錶。他們廠的技術人員還沒有到位,跟施工方聯校的時候沒有合適的技術人員配合,就把我給借過去了,試車完了才退回來的。整整三個月呢!九十米高的火炬上頭就幾根熱電偶,等我爬上去了卻說控制室裡的點沒有做,又下來。剛下來又說可以做了,我就再背著儀器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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