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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顏曉晨譏嘲地說:「原來真愛一個人就是不想和他在一起,不夠愛才會想在一起。」

  沈媽媽坦率犀利地說:「對你和沈侯的確如此,如果你愛他,就放手!」

  「表情這麼嚴肅?工作壓力太大了嗎?」程致遠的聲音突然響起,他端著杯咖啡走過來,笑看著顏曉晨。

  顏曉晨忙擠出了個笑,「程總好。」

  程致遠主動伸出手,對沈媽媽說:「程致遠,曉晨的老闆。你不用擔心曉晨,她在公司表現非常好,我們都很滿意。我聽說了一點她之前工作上的事,你放心,我們做金融的,從來不相信各種小道大道消息,只相信真實客觀的資料。如果對方再胡來,攻擊我們公司的員工,就是詆毀我們公司,公司的律師一定巴不得有個機會去證明自己每年拿幾百萬物有所值。」

  程致遠語氣熟稔,親切熱情,儼然最佳老闆的形象,可惜沈媽媽並不是擔憂關心顏曉晨的長輩,沈媽媽十分尷尬,和程致遠握了下手,「不打擾你們工作了,我走了。」

  程致遠啜著咖啡,目送著沈媽媽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問:「沈侯的媽媽?」

  顏曉晨驚訝地看著程致遠,「你……你知道她是誰?你剛才……」看似熱情的寬慰,原來竟然是赤裸裸的威脅。

  程致遠聳了聳肩,表情很無辜,「難道她不是你的長輩嗎?」他眨眨眼睛,「放心,我們都是有禮貌、有教養的好孩子,對長輩會很謙遜客氣。」

  顏曉晨哭笑不得,但沈媽媽帶來的壓迫感消散了很多,「你、你怎麼知道的?誰告訴你的?」沈媽媽威脅逼迫她的事,應該就沈侯的爸媽、劉總和她知道。

  「沒有人告訴我,但一個上市公司的大老闆拋下一堆事情不做,特意找到這裡來,不是極度善意,就是極度惡意,並不難猜。」

  「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顏曉晨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她好像一直在給程致遠添麻煩。

  冷風吹起她的頭髮,模糊了她的面容,程致遠伸出手,卻在要碰到她頭髮時,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我沒什麼麻煩,倒是你,這大半年來,一直麻煩不斷,你還好嗎?」

  面對沈媽媽,她一直表現得很堅強,可面對一份關懷,她突然軟弱了,顏曉晨鼻頭發酸,想說我很好,但喉嚨就像是被什麼堵上了,一句話都說不出。

  「等一下!」程致遠突然向街道對面的商店跑去,一會兒後,他一手端著兩杯熱咖啡,一手拿著兩個甜筒冰激淩跑了回來。

  兩人坐到花壇邊的長椅上,他撕開一個甜筒冰激淩,遞給顏曉晨,「試試,吹著冬天的冷風吃冰激淩,比夏天更好,再配上苦澀的黑咖啡,一冷一熱,一甜一苦,絕對特別。」

  看著程致遠吃了一口冰激淩,很享受地眯著眼睛,顏曉晨禁不住有點好奇,也咬了一口,感受著冰涼的甜在口中慢慢融化。

  程致遠說:「有一年去加拿大滑雪,第一天我胳膊就受了傷,一起去的同伴都出去玩了,我一個人坐在度假屋裡,無聊地看雪,突然很想吃冰激淩,踩著厚厚的積雪走了很遠的路才買到,那個冰激淩是我平生吃過的最好吃的冰激淩。雖然都是從冰櫃裡拿出來的,可夏天的冰激淩很柔軟,冬天的冰激淩多了幾分堅硬,有點寂寞冷清的味道。」

  他端起黑咖啡喝了一口,「很奇怪,人在小時候都喜歡甜、討厭苦,那是生命最初的幸福味道,但是長大後,有的人卻開始喜歡品嘗苦澀。也許因為長大後,我們的味蕾已經明白了苦澀本就是生命的一部分,無法躲避,只能學會品嘗。」

  顏曉晨也喝了口黑咖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吃過甜的,感覺格外苦,不禁齜牙皺眉。

  程致遠大笑,「冰激淩!」

  顏曉晨咬了一大口冰激淩,甜是甜了,可突然從熱到冷,牙都酸,她鼓著腮幫子、吸著冷氣,表情古怪。

  程致遠哈哈大笑,顏曉晨含著冰激淩嘟噥:「味道的確很特別!」

  慢慢適應後,顏曉晨喜歡上了這種古怪的吃法。

  程致遠突然問:「你在害怕什麼?」

  顏曉晨吃著冰激淩,沒有說話。

  「應該不是沈侯的爸媽,你是個非常堅強的人,不管沈侯的爸媽是利誘,還是威脅,不可能讓你害怕,是沈侯嗎?」

  非常奇怪的感覺,似乎程致遠能洞悉她的一切,讓她不必糾結於解釋,只需要簡單地陳述,「沈侯的媽媽看似逼我逼得很狠,實際上說明了她拿沈侯沒有辦法,她很瞭解沈侯,知道沈侯絕不可能屈服,所以只能逼我。我們家……其實,只有我媽媽和我,我爸爸幾年前就因為車禍去世了,我們沒有親戚……我們家不只是比別人家更窮一點,我媽媽和我……我不知道沈侯能不能接受。」

  「你一個人想,永遠不會知道答案,沈侯能不能接受,只能讓他告訴你。」

  「我不是有意隱瞞沈侯,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從小到大,我都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可是,上一次我的堅持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錯誤。我比誰都清楚,這個世界上,不是得到就一定幸福,有時候適時的放手,不見得能幸福,卻至少不會是一場劫難。這一次我該如何確信自己的堅持一定正確?我害怕我真像沈侯的媽媽說的一樣,亂七八糟,混亂不堪,把陰暗冰冷帶進沈侯的生活。」

  「每個人都是一個世界,兩個世界交會時,不可能不彼此影響,到底是黑暗遮住了光明,還是光明照亮了黑暗,取決於光明究竟有多強大。燭火搖曳生姿,可風一來就滅,燈光無聲無息,卻能真正照亮房間。」程致遠喝了口黑咖啡,微笑著問:「沈侯是什麼呢?」

  顏曉晨沉默。

  吃完冰激淩,顏曉晨站了起來,端著咖啡說:「我上去工作了,謝謝你請我吃冰激淩、喝咖啡。」

  程致遠笑著朝她舉了舉咖啡杯,表示再見。

  快下班時,沈侯給顏曉晨打電話,「你先一個人吃飯吧,我有點事,要晚一些過去找你。」

  顏曉晨沒有問他什麼事,因為下午她剛見過沈媽媽。很明顯,沈侯要面對他爸媽苦口婆心的勸誘或者疾言厲色的訓斥。

  十點多,沈侯仍沒有給她打電話,看來事情很嚴重。顏曉晨不知道沈侯是不是仍和爸媽在一起,也不好給他打電話,只能先上床,一邊看書,一邊等他電話。

  快十二點時,門鈴響了,顏曉晨心內一動,急急忙忙跑出去,「誰?」

  「我!」

  顏曉晨打開門,看到沈侯拖著兩個大行李箱,笑嘻嘻地看著她,「我失業了,租不起房子,只能來投奔你了。」

  顏曉晨側身讓開,「和爸媽吵架吵到辭職?」

  沈侯探身親了一下她的臉頰,嬉皮笑臉地說:「我老婆怎麼這麼聰明呢?」

  他表面上渾然沒當回事,但實際上應該並不好受,顏曉晨轉移了話題,「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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