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不能承受之「親」 | 上頁 下頁 |
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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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耀輝默不作聲。他知道齊海藍並不是真的看穿了這件事,以她的年齡、閱歷,並不會這麼輕易就能放得下。她只是冰雪聰明,猜到了周耀輝將對她說什麼,怎麼給她做思想工作。剛才她說的話,其實是周耀輝將要勸她的,只不過現在由她說了。想到這裡,周耀輝更沉默了,法律是很威嚴的東西,也是很呆板的東西,這種呆板,有時候就會顯得很冷酷。就像一架精確的天平,證據是它唯一的砝碼,不管你多麼冤屈,也不管你自認為多麼有理,但是沒有砝碼,天平的指標是不會偏到你那一邊的。 周耀輝安慰齊海藍道:「依我看,還是放棄起訴吧。這件事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的。再說,你有真才實學,求職對你來說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其實,這麼說的時候,周耀輝自己心裡也有一種難過。那是出於一名律師的職業自尊,他再度體會到了一種濃濃的挫敗的滋味。說完,他向齊海藍望去。齊海藍秀麗而堅毅的小小面孔上,竟然出現一種挑釁的神情。 「你是不是不願意幫我了?」她鼓足勇氣對他說,內心卻虛弱得不堪一擊。 「不是……」周耀輝覺得有口難辨。同樣是出於一名律師的職業道德,他不願鼓動他的當事人去打一場全無把握的仗。 沉默。 「對不起。」齊海藍小聲地說。這一聲柔柔的道歉在瞬間化解了他們之間的對峙,她又說,「除了大禹公司,還有一家公司也在『二面』後突然通知不錄用我了。我想,那家公司應該也是接到了楊欣強的電話……」 齊海藍沒有把話說完,但周耀輝已經看出了她堅持的意思。他說:「把那家公司的位址和有關資料寫給我,你先回去休息,我下午跑一趟那家公司,晚上去你家和你碰頭。」周耀輝說這樣的話,既是因為被這個執著的女孩所打動,也是為了破解剛才那一陣小小的難堪。 「你覺得由你出面,那一家的經理會仗義執言嗎?」齊海藍微微一笑。 「這個……」周耀輝語塞其實,他也只是想嘗試一下,為了她,「試試唄。其實你要相信……」 「其實我要相信鐵嘴銅牙周大律師自有妙計讓犯人招供。」齊海藍頑皮地仰起臉,露出一口貝殼般的牙齒。周耀輝也笑了,這是任芳菲失蹤後,他第一次笑。看到他這幾天變得明顯清瘦的臉上展露出了笑意,齊海藍只覺得有種太陽突然衝破烏雲的明媚。 「我倒是覺得,我一個人去,可能效果更好。」齊海藍說,「第一次我來大禹公司時,邱經理承認了楊欣強給他打過電話。但是,這次去因為有你這位大律師陪同,邱經理就警惕了,所以才不承認了。」 「可如果沒有我作證,他對你一個人承認,事後再否認,那在法律上來講是沒有意義的。」 「要不,我帶個小答錄機把他說的話錄下來。咱也做回『克格勃』,怎麼樣?」 周耀輝搖搖頭:「未經被錄音人許可的錄音,一般不能作為證據。」 「那……怎麼辦?」齊海藍攤開雙手,「難道只能像林青說的那樣,由她出庭作證,證明是因為我目睹了楊欣強和馮總的私情,楊欣強借機報復的嗎?」 「天真的想法。」周耀輝說,「別說這種事情搬上法庭去說不雅,弄不好還被對方反訴個散佈他人隱私,就是法庭也不一定肯為這個理由立案。再說,即便法庭立了案,楊欣強也承認和馮總有私情,但是,這和他散播你的謠言,影響你職業發展之間怎麼確定因果關係呢?」 齊海藍吐吐舌頭。 周耀輝接著說:「而且,林青那一邊,根據我多年做律師的經驗,也有可能她只是說說。如果真要她告自己的丈夫,她也未必下得了決心。」 聽他這麼說自己的朋友,齊海藍不太高興,扯了一下周耀輝的衣袖:「哎,你這話就不對了。楊欣強怎麼對林青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林青也表示過了,她肯定會幫我的。」 周耀輝看著齊海藍的臉,那是一張乾淨的臉,剛邁出學校門兒,還沒來得及經歷風雨的洗滌。雖然她聰明,有高學歷也有高智商,但面對這人間的事兒,明顯還缺少點兒什麼。 他緩緩張開了口,儘量把話說得客氣些:「我不是不相信你們之間的友誼,但是我總覺得,她和楊欣強畢竟是夫妻,即使關係不好,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不能在這件事情上完全倚靠她,她能做到置身度外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非讓她到法庭那麼嚴肅的地方去指證自己的丈夫,那不是太嚴酷了點兒嗎?」 「我明白了。這就像你對芳菲姐一樣,雖然你也怪她,雖然你也……」齊海藍本想說,雖然你也知道芳菲姐的過去有很多你不清楚的地方,可她還是忍了忍,話到嘴邊轉了個彎兒沒說出口,「……雖然你也恨她對你不辭而別,但是你心裡仍然愛著她,仍然焦慮萬分。對吧?」 周耀輝有點兒生氣:「這關我和芳菲什麼事兒?沒錯,我是焦慮萬分,難道這有什麼不對嗎?這不光是因為我愛她,更重要的是,她是我太太,我對她有責任!」 「那……」齊海藍冷冷地說,她突然不知道和誰賭起氣來,「那她現在失蹤了,你為她焦慮好了,我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她轉過頭,急速地向前走去,那種步速,顯然就是不想讓周耀輝跟上。周耀輝被她甩下了,不知所措。 周耀輝想,她畢竟還是個年輕的女孩子,這件事對她的打擊一定挺大的,情緒不穩定,也是情有可原。他那麼一個大男人,當然不便和她計較,他想了想,還是決定下午先去齊海藍說的另一家她曾應聘的公司碰碰運氣,晚上再去齊海藍家找她,等她情緒穩定一些再說。 齊海藍走出去一段距離,停了下來,她的潛意識裡有等待的意思吧。可是轉過頭去一看,身後只有來來往往的陌生人,沒有周耀輝的影子,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劈里啪啦」地掉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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