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桂花陳(58)_羅勇

五八

　　吃了半截，開始氣氛還都挺好，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樂樂呵呵的。後來她的電話又響了，不知道為什麼，那段時間，我對她的電話極其敏感，這毛病應該說是從小米那就已經烙下根來了，每次和小米邵剛他們在一塊的時候，只要老張打電話來，邵剛必定會做出息聲的表情，本來說得挺熱熱乎乎的，轉眼就都不說話，聽著小米在那裡胡編瞎造的，我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很糟糕，至於嗎？這是幹嘛呢？我坐在旁邊感覺一口氣就是特別不順。說到這裡我還要佩服邵剛，有一次和他出去的時候，他給小米打電話，結果電話通了以後，我聽見他忽然說，喂小李啊，明天你幫我把那份文件帶到辦公室來。

　　噢，打錯了，不會吧，你電話多少。就這麼著，邵剛錯報一位元數字，然後忙不迭的道歉就掛了，開始我還挺驚訝，後來一想，肯定是老張接的電話。邵剛反應真夠快的，簡直是不動聲色，我望著邵剛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佳子的電話我原來從來沒有顧忌過，其實後來回想起來，一般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電話響得很少，即使有，她也不在我身邊接。自從上次她在那個雨夜去看了李浩之後，我覺得就更沒有隱瞞的必要了，遲早都要說清楚的，只是有時候我們都不願意說罷了。

　　那天晚上照舊是李浩打來的電話，我看佳子的表情同樣可以看出來，我抽著煙，坐在旁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佳子對著電話說，你又喝酒了，深更半夜的老喝酒幹什麼，你喝了酒不要給我打電話。你沒打電話到我家去吧？別跟我媽說什麼啊……我聽著無聊，轉身上了趟廁所，出來的時候，卻發現她還在打，我又等了一會，最後我往桌上摔了兩百塊錢，轉身準備走，佳子看我這架勢，連忙拖住我的手，死死的摳著我，不讓我走，我站在人聲鼎沸的餐廳裡，看著她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死死的拖著我，她也站了起來，皺著眉頭，眼睛眯著，嘟著小嘴望著我，一臉的焦急和無奈。

　　我們就那麼站著，我看著她對電話說，你別管我行不行，都分手了你還管我幹什麼，你不要用什麼來嚇唬我，你病死我也不管了，你自己不愛惜自己，跟我有什麼關係。佳子說著說著，她的手從我的手上慢慢的下移，移到我的腰上，整個人向我靠了過來，那一隻手緊緊的環著我，把頭埋到了我的懷裡。我摟著她，聽著她對著電話嘀嘀咕咕的說著，我不知道是應該走，還是應該留，我們站在餐廳中間，像一對正在彼此感動的情侶。

　　187.

　　在我毫不經意間，思念像一團迷霧逐漸的升起，它輕輕的靠近我，它慢慢的籠罩我，我開始坐立不安，我開始四處張望，我的胸口開始有一股無法克制的欲望肆虐澎湃，它無休無止，它驚濤駭浪，我掙扎著，我喘息著，可我無能為力，我只能束手就擒，最終我無法動彈。我是多麼渴望出現奇跡，我以為你會如我一般把我感應。我無法再支撐我的生命，我無法再想像我能回到冰冷的夢境，沒有你，我還能如何？

　　求求你，不要讓我在茫茫人海無助的把你找尋，我懷著最後的希望把你惦記，你是我唯一生存的興趣，你給我天明般溫暖的朝陽，如晨曦中的露珠閃閃發亮，如那涓涓溪流沁我心房，如那最後的陽光把草原照亮，讓我這只迷途的羔羊跟你離去。我想你，寶貝。我在這個夜晚瘋了般的思念你。你在哪裡？你在哪裡？你在誰人的懷裡？

　　188.

　　那天晚上她還是走了，當她掛掉電話，從我懷中抽身而去的時候，她根本就不敢抬頭看我，她只是抓著我的手，一下又一下的劃著弧線。當我牽著她的手出去打車的時候，她突然低著頭告訴我，今晚不能和我回家。我幾乎要瘋掉了，我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話。我死死的看著她。我在等她的一個解釋。她低著頭，不敢看我，手卻還抓著我的手不肯放。我一把甩掉了她的手，她受驚般的抬起頭來，怯生生的看著我，我退了兩步，我告訴她，你可以去了。她那麼看著我，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卻什麼都沒有說。我感覺自己整個人似乎都在下沉，我感覺那麼心痛，那麼難受。她看著我，眼睛裡濕潤著，張了張嘴，話還沒說，就一甩頭，上車走了。

　　我看著那離去的的士，氣急敗壞的踢了一腳地上的破煙盒，咒駡著，去吧，去吧，你個婊子，你把自己送過去挨打吧，你天生欠揍，天生淫賤。我沿著東直門一個人走著，我渾身充滿了憤怒，我奔跑著，我沿著路燈看著那些來往的汽車，一個人默默的前行。她在中途打過一個電話給我，我看著電話響了五聲，我看著，始終沒有接，我坐在朝陽門前的二環路上，看著車，抽著煙，心痛得不能自已。

　　189.

　　其實我是知道的。我知道自己當時根本就無法擺脫對佳子的眷戀。儘管這種眷戀來得極其沒有道理，有時候我絞盡腦汁也無法弄明白我為什麼會如此需要她，難道僅僅只是因為她性感的軀體嗎？莫非我僅僅只是喜歡她在床上的味道？我很懷疑自己的初衷，這顯然就像一個人還沒有吃飽飯就被人端了鍋去一樣。那些日子裡我常常會一個人刻意的經過她家門口，在經過的時候我的眼神總會下意識的投向那扇窗，每每看著她家門口的那條小巷子，我又想起她小時候被性騷擾的事。我想，當她被騷擾的時候，我還在遙遠的湖南某個縣城的一角自閉孤獨的走路，我沒有辦法幫她，就算我知道我也愛莫能助，可誰知道二十年以後我們會走在一起，她牽著我的手向我講述那個流氓的長相。命運有時候真的很奇怪，它能讓那些相隔遙遠的人歷盡千難萬險相遇，可最後卻不讓兩個有故事的人在同一所城市圓滿的相處。我默默的望著這一切，在車水馬龍的街頭，在無所事事的午後，我默默的品嘗著這些種類繁多的落寞滋味，默默地品嘗著愛情最後的饋贈。

　　我甚至還故意去她家門口的肯德基坐過一次，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出於何種心理，我以為我會遇見她或者是遇見李浩，結果都沒有。我一度戰戰兢兢的在北京的每一個酒吧小心翼翼的出入，讓自己的眼神裝作無意的四處搜尋，以為在下一個拐彎她就會奇跡般的出現，卻始終不曾如願。後來我想，也許真的就很難再遇見了，我們不會再有機會了，那個把我們牽到一起來的那個人把線掐斷了，它不會再有安排了。在每一個酒吧它讓她剛走我便進入，在每一個拐彎，她背影一消失，我眼神便出現，儘管我們也許坐在同一把椅子上，也許我們在紅綠燈口看到的是同一棵樹。可我仍然以為我們已經沒有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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