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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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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君年道:「行,明天在省城一起吃午飯,我今天晚上就和肖省長約好。」掛了電話,左君年也陷入了莫名的焦慮不安中。經過一年的較量,白綿的鬥爭最後還是要捧上明面了。雖然他有把握肖省長作為他的老領導會在這件事上支持和理解他,但,以後和齊大元的較量是暫時看不到盡頭的,他在省裡雖然有頗多舊交,也有幾個領導欣賞和信任他,但這樣僅僅依靠工作關係建立的感情資源還能支持多久呢?齊大元卻有自己的一套辦法,在省委常委班子裡獲得的支持力量是非同小可的,他左君年拿什麼東西去抗衡這樣龐大的、無形的、只可意會的勢力呢? 吳扣扣離開程怡的辦公室後,直接就進了市委書記的辦公室,經過市委辦的秘書科時,裡面幾個秘書都趕緊站起來沖她點頭,吳扣扣撇撇嘴,昂著頭逕自進了最裡面的辦公室。 「死老頭子!」她全不管裡面還坐著一個彙報工作的幹部,將包朝椅子上一摔,就嚷了起來:「我要氣死了!」 那幹部趕緊站起身,哈了哈腰說:「齊書記,那我回頭把報告交給你。」 齊大元揮揮手說:「行,那你先去吧。」 那幹部連忙對吳扣扣笑笑,退出了辦公室,順手帶上門,門還沒合上,就聽到裡面女人尖銳的叫囂:「程怡這個老稈子,今天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和我過不去!!!」 齊大元欠起身,把她從辦公桌對面拉轉到自己跟前,按在自己腿上坐下,陪了好聲氣勸到:「他也就發發狠罷了,當初常委會集體開會通過的決定,他一個人還能翻江倒海不成?」 吳扣扣恨恨道:「他當著那麼多人訓斥我,就跟訓孫子似的!打狗還看主人呢,他這是存心跟你叫板!」 齊大元的手機忽然響了,打他手機的人並不多,除了省裡有私交的領導,白綿市里只有一個馬春山。而一般除非有特別緊急的事,馬春山都會跑到辦公室來彙報的。 齊大元聽著電話,臉色一點一點陰沉下來。 他有好一會沒有回答,像在思索什麼似的,過了大約半分鐘才慢吞吞地道:「晚上,你叫那個刑警隊長,嗯,就是叫什麼熊的那個,到錦繡來見我。對,你跟他一起來。」 吳扣扣擔憂地問:「出啥事了嗎?」 齊大元把她從自己腿上推開,轉動圈椅,面對著牆上的那幅卦象,眯著眼睛看了一會,才淡淡道:「有人想給我們來個釜底抽薪哪。」 吳扣扣扶著椅子,不明白地眨巴著眼睛:「怎麼個抽法?」 「還能怎麼抽?」齊大元凝神看著那些符號:「程怡和左君年都是很有水準的人啊,想出來的辦法也很絕。東城那一片兒是全國比較少有的明清民居,而且保存完好,面積又大,又依附著綿湖和筆架山,省裡一直有把那一塊整體劃做文物保護區的意思……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們要是拿到了明確批復,東城的開發,可就真得搞不成了……」 看久了,乾坤艮離兌這些符號就像活了似的,蚯蚓似的蠕蠕而動,看得人頭暈目眩。 看著看著,齊大元深深吸了口氣,自言自語地道:「德永還真沒說錯呀,說我今年卦像是坤下乾上,否之匪人,不利君子亨呀,今年這個坎兒要是邁不過去的話,連著幾年,都要走揹運的。」 吳扣扣聽得似懂非懂,著急地道:「那怎麼辦呢?」 齊大元坐直身體,活像邃然發怒的眼鏡蛇,眯著的小眼驟然睜開:「還能怎麼辦,別人想抽我的薪,那就砍斷他的手唄!」 過了一會,他昂起的頭才懈怠下來,恢復了冷靜,垂下厚厚的眼皮,漫不經心地問吳扣扣:「那個姓熊的,你覺得能用麼?」 吳扣扣遲疑道:「能用不能用不好說,不過他一是想升官發財,二是好女人,拿住這兩條,不怕他不就範。上次他事情雖然沒辦利索,但還是挺賣力的。」 齊大元點了點頭:「那就行。」 39 意外 車禍發生前,沒有任何預兆。 連日多事,程怡數十年如一日的生活節奏雖然沒有被打亂,依然子夜入睡,天明即起,但夜裡卻時常驚寐,輾轉反側,短短一個多月,他那素日神清氣爽的氣色就籠罩上了灰敗。 白綿的狀況惡化到這個地步,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早知如此,當初也不與左君年較勁,便是讓他老左當了書記,又如何呢,說到底,他們的施政方針還是一樣的,只是方法不同而已。齊大元乘這罅隙鑽營竊居,上任時也一臉堂皇,待稍一相處,才發現他行事逾規,荒誕不堪,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偏偏就這麼一個人,卻還深得某些省內要人的器重,一再給他撐腰,說齊大元是個有膽略、有作為、有思路的新世紀實用型市委書記。 程怡為官二十年,對官吏的貪鄙早已經司空見慣,科級幹部也好,處級幹部也好,廳級幹部也好,辦公桌前一坐名義上是人民公僕,下班回家一樣要養家糊口,外面的世界花紅柳綠的,利用職權謀點私利的事無法根絕,就算在資本主義國家,小職員也會從辦公室捎一把鉛筆帶給孩子用呢,在條規約束範圍內的小便宜小方便,幾乎沒有人能夠拒絕。捫心自問,他自己就沒有沾過身居高位的光麼?至少家裡的煤氣瓶每月都有人免費更換吧?至少小孩上好學校沒交納那高昂的、該死的擇校費吧?所以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的問題,他程怡根本都是無從分心計較的,也不止一次勸說過疾惡如仇的左君年:「水至清則無魚。」與其把太多的精力消耗在無從堵截的腐敗問題上,不如集中精力,用好有限的幾年職權,為地方做點實實在在、功在當代的事。 齊大元剛把鑫昌房地產開發公司引到白綿時,他雖然意識到這裡面肯定有貓膩,也沒有極力反對,大樓豎起來,幹部倒下去,哪一棟高樓的陰影裡沒有錢、權、色的灰色交易?哪一座城市的霓虹燈下沒有血淚?完美的世界只存在於小說中,存在於理想主義中,而面對現實的千瘡百孔,他所做的只能是潔身自好,盡力補天。他齊大元借此機會撈一把是無法避免的——話又說回來,他真要撈的話,擋得住這件事,難道還擋得住件件事麼?白綿的舊城也確實需要改造,姑妄看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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