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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賀小英呼嚕呼嚕地吃著,滿嘴都是食物:「公園,公園。」

  「和誰約會哪?你們單位的?朋友介紹的?我認識不?」做母親的永遠對兒子的女朋友充滿了無法遏止的好奇心。

  「你不認識。」賀小英嗚魯嗚魯地說。

  「也帶給我看看嘛。」做母親的充滿醋意地撒起嬌來:「怎麼?我這個當媽的看不得呀?」

  賀小英撥浪鼓似地搖著頭:「不給看不給看,八字還沒一撇呢,有了一撇再說。」女人的直覺簡直都太嚇人了,再加上一點兒想像力……無論是溫柔的母親,還是兇悍的左昀,都一樣可怕。一念想起左昀,整個心臟都軟軟地抽搐了一下。他含著一嘴的餛飩,從鼻子裡歎了口氣。

  左昀心事重重地走進家門,左君年住在機關住宅社區,因為做了遲早回省級機關的準備,左君年壓根沒考慮過在白綿弄一套像樣的住宅,屋子的裝修簡單樸素,公寓的門分配到手時是一扇銀灰色的防盜門,一棟樓裡其他公寓都換了高雅莊重的各類新式防盜門,惟獨他這一家還是老樣子。左昀進了門,正在換鞋子,才一彎腰,便見書房門口一扇燈光灑了出來,劉幼捷開門出來,大驚小怪道:「怎麼弄得這麼晚?」

  左昀一見母親,全身疲乏的神經都一下擰緊了:「沒啊,加班,沒辦法呀。」一眼瞥見自己剛換下的鞋子,忙不迭地朝暗影裡踢了踢,卻還是被劉幼捷發現了蹊蹺:「加班?不對呀,你看你這鞋子,怎麼髒成這樣?又是泥巴又是草的,你去哪兒了哪?」

  「我下午去鄉下採訪了嘛,扶貧辦的活動,我跟下去的,到一個貧困村,路還是爛泥巴路,難走得要命。」左昀對答如流,拖著拖鞋,朝自己房間走去,她的房間在最裡側,劉幼捷跟著她邊走邊嘮叨:「報社不是編輯才加班這麼晚嘛,你這當記者的怎麼會也到這麼久?小姑娘家的,夜裡回來多不安全,你們領導怎麼連這點意識都沒有……」左昀路過書房,敏捷地一伸頭:「哈,你們在幹嗎呢,這麼晚,還開常委會哪?」

  原來,程怡、盧晨光和左君年圍坐在書房的小桌子邊上,手裡各握一把牌,看樣子是要熬夜鏖戰。

  左君年帶笑嗔怪:「這麼沒禮貌!還不快叫人?」

  左昀笑嘻嘻地跑到程怡身邊:「程伯伯我幫你看看盧部長的牌。」程怡家是一對雙胞胎兒子,所以十分喜歡左昀這樣聰明伶俐的小女孩兒,素來一直對左昀寵愛有加,直喚:「我家的半個女兒。」左昀也便沒大沒小,看了看程怡的牌子,又伸頭去看坐在程怡下家的父親的牌,他們經常一起打牌,但劉幼捷打牌雖然技術一流,但太過認真,對家牌一錯就指責對家,左君年打牌甚是隨意,水準時高時低,兩口子便經常鬧意見,盧晨光嘴上雖不辯解,但是看得出來還是心裡在腹誹的,只有程怡脾氣好些,牌技也精湛,算無遺策,能和劉幼捷配合得來。左君年收牌已經不及:「小奸細,又出賣我去討好你媽。」

  劉幼捷呵斥她:「少在這添亂了,拿個熱水壺來,加點茶。」

  左昀已經把三家牌都看完,便出去拿水,一頭走,一頭天真無邪地問:「老媽,是不是除了程伯伯,誰也受不了你的臭牌品?」

  左君年聽得大樂,劉幼捷又氣又笑:「放屁!」

  左昀拿了壺來,給四人續水:「看茶都這麼淡了,要不要重新泡一杯?」

  盧晨光看了左君年一眼:「呀,這一說時間真不早了。」

  程怡打了個哈欠,看看表:「是不早了,來,趕緊速戰速決,明天還要早起呢。」

  左昀站在盧晨光背後,大驚小怪地叫道:「盧部長,為什麼你把兩個紅桃5和一大堆黑桃放在一起呢?」

  盧晨光苦笑,趕緊把牌收攏,左君年道:「小昀你再皮,回頭盧部長到報社去把你拎去幹校對!」

  左昀吐吐舌頭:「嘻嘻,哼,這麼違背人力資源配置規律的事,盧部長才不會做呢。」她心念一轉:「對了,盧部長,聽說本市出了件重大的殺人案,咱們報社都沒派人去採訪報導。」

  程怡笑笑道:「噢?什麼殺人案?」

  左昀來了精神:「不會吧?你們就光顧打牌啦?」

  盧晨光好奇地問:「我8點看晚間新聞裡沒見有什麼動靜呀。」

  「鑫昌公司的江勇被殺了。」左昀得意洋洋地以先知的姿態宣佈:「就是在你們市委大院裡被殺的哦,我聽說。」

  劉幼捷吃驚地眨眨眼睛:「不會吧,你聽誰說的呀?」

  「滿大街人都在說呀。」左昀很不滿地拿手點一點父親:「哈,你們這四個大官僚。」

  左君年揚了揚眉毛,不置可否,不緊不慢地問:「滿大街人可都怎麼說呀?」

  「說江勇是個大壞蛋,罪有應得。」左昀毫不猶豫地說:「我大致聽了一下,他可真是真沒少幹壞事,從計程車到酒吧、浴室、歌舞廳,但凡是第三產業就沒有他不收保護費的!聽說全城裡除了賣豬肉的不怕他不交保護費,其他凡是有門面開店的都歸他管,人家說,工商稅務都沒用,公安城管是飯桶,找你找他,不如找江勇……」她眼珠一轉,落到了盧晨光臉上:「這種特大黑惡勢力的代表,我們當記者的可不可以去採訪曝光呀?」

  「不行!」左君年斷喝。

  「你瘋啦!」劉幼捷剛還邊聽邊笑,一下嚴厲起來:「這些沒影子的事,你從哪裡去訪?」

  左昀不高興地拉長了臉,身體朝後一仰,靠到了書櫥上,書櫥的木門淒慘地呻吟了一聲,她也不管,求援似地看了程怡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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