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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熊天平咳了一聲,陸傑卻已經滔滔不絕地表功來:「還真沒少花心思盤她呢,熊隊長問話技巧太厲害了,先是東問西問把她問暈了,後來她就光哭,什麼話都不講了,熊隊長就和我合計,嚇她一下,熊隊長就進去,假裝打電話,喊來車準備把她送看守所,然後我這裡拿了個手銬進去就銬她,說你這個事大了,態度又不老實,先關起來再說。她馬上就,就,徹底……」

  張德常聽得頻頻點頭:「徹底招出什麼來了?」

  陸傑眉飛色舞地拿筆錄紙給張德常看:「還真是個重要線索呢!就是吳扣扣說的她有個野男人,叫趙根林,在一個星期前曾經找過她一次。」

  「噢?」

  「不止找了她一次這麼簡單,這個趙根林跟她說話很有推敲,說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了,以後你自己要保重。」

  張德常身體一欠,焦黃的一張臉衝破了煙霧冒出來,馬春山第一次看到那臉上有了興奮之色:「派人去查趙根林沒?」

  11 實話

  牆壁上的海報早已經七零八落,只剩一張布蘭妮,也歪斜了,原先是歪著頭對著人露著一口白玉般的牙齒,現在海報的一角滑了下來,歪著的頭倒變成正對著了,卻還是笑,嬌媚地、活力四射地、惑亂人心地笑。

  趙根林顯然做了一些準備,洞裡有一些礦泉水、電池、節能燈還有電池,左昀翻弄著一冊《黃金時代》,扉頁上寫著購買日期:2000年9月,趙根林于白綿。她輕輕歎了口氣,又把書合上了:「我也有一本呢。」

  趙根林嘿嘿笑笑:「我看不了什麼的,主要就看色情描寫。」

  賀小英也笑了,馬上伸手把書接過去,左昀既沒笑也沒生氣,垂了眼簾,幽暗的燈光在她眼窩裡投下兩彎黑暈:「這麼說,你就為那個女孩子才去殺江勇?」

  趙根林咬了口麵包,牙齒用力把筋道的纖維撕斷:「不是。」他簡潔地說:「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活膩味了。」

  左昀想生氣,卻又似乎想清楚了對方現在的處境,張了張嘴,聲音還是又軟了:「李三愛一定很漂亮吧?」

  賀小英卻笑了:「一個女人要是問起另一個沒見面的女人,有一個問題一定是會問的——她漂亮吧?」見左昀又瞪起眼睛,趕緊舉起書來,擋著自己的臉:「我啥都沒說,我啥都沒說!」

  趙根林在另外幾本書裡翻了翻,連翻了幾遍,沒找著,索性把書全提起來,一陣亂抖,一張四寸照片飄落下來,左昀一把捉住,湊到燈下,一個側著身的女孩子,站在明顯是佈景的碧海藍天,沙灘的另一半是照相館被踩的稀髒的塑膠地毯,紅黑格子,一塊又一快,她一腳踩在沙灘上,一腳踩著塑膠紙,一手叉腰,一手舉著一支手指點在腮上,靦腆地沖著人微笑,髮辮上扎眼地系著一朵大紅的絹花,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即使綜合了上述一切不利因素,美人兒還是註定是美人,她淡淡的眉毛,溫婉的小嘴和丹鳳眼已經透出美人胚子的標緻。照片的右下角印著燙金的日期:1997年1月1日。

  左昀仔細審視著:「果然不錯。」賀小英靠過來,幾乎貼著左昀的頭,看了一看:「哇,趙根林,你連這麼幼小的花朵都要摧殘呀?」

  趙根林突然惱了,一把將照片拽了回去:「你們要我說多少次才肯相信?我連她的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

  賀小英倒楞了,咕噥道:「趙根林,脾氣怎麼更大了?」

  左昀目光仍停留在那照片上,冷冷道:「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倆還吵嘴。」

  趙根林將照片夾回書裡,臉色緩和下來,輕輕吐了口氣,不無歉疚地看了看兩人,低聲說:「是我不對。但我跟她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我這個人天生命就不好,凡是好東西,好人,我命裡都招不下一個的,還不如自己自覺點,離得遠遠的,省得害人害己。要是我不把她從小羊鎮帶到城裡來,她也不會碰上江勇……總之,沾上我的人,都沒什麼好事。」

  左昀眉毛刀鋒似地一揚,冷笑道:「趙根林,你還是那個毛病,凡事就是主觀,你怎麼知道人家李三愛碰上江勇不是好事?吃香喝辣,穿金戴銀,吆三喝四不比在工地上火燒火燎地煮飯來得幸福快樂?她自己要是不情願跟江勇,這青天白日的大太陽底下,他能強搶民女?」

  賀小英擔憂地看著趙根林,結果他並沒咆哮,低了頭,喃喃分辯:「她不是那麼虛榮的人,她……真的是被江勇強迫的。我開始也這麼以為,後來她哭著來找我,我才知道……她並不情願跟他。」

  「江勇嘴上說著跟她結婚,實際上和一個叫吳扣扣的女人又……那女人很厲害,知道她和江勇要結婚了,還上他們家去,結果,江勇那個畜生……當著她的面就跟那個女人那個。」

  「吳扣扣?」賀小英不假思索道:「那可是機關裡都出名的一個騷貨呀,沒有她不搞的男人,江勇不是和她一個公司嗎?有這個關係是很正常的呀。」

  左昀瞥了他一眼:「噢?你在外面念了四年書,連這些都一清二楚,你老爸這個組織部長的消息果然靈通啊。」

  賀小英嘿嘿賠笑,趕緊轉移話題:「趙根林你個豬腦子哦,人家這是家庭糾紛,你連她的手都沒碰過,你摻和進去做什麼?」

  「我沒有摻和。」趙根林又有點著急了:「那一天的事情我根本毫無準備。你知道,我領了個小工程隊,接了北城區的一個拆遷活,我的隊裡都是些小工,還做不了建築工程,只能先接苦活,不過好歹也已經把隊伍拉起來了,在白綿也有了一點基礎,我也聽說東城區馬上要大拆遷,也都籌備好了利用這個機會大幹一場,等淘到第一桶金,就買設備自己拉個像樣的隊伍,接像樣的工程。」他攤開自己手,不過四年,他的手像被冷軋機軋過一樣,手指扁粗,粗糙開裂,指甲變形,奇異地翻翹起來,形成一個個凹潭,外翻的指甲溝裡攢著黑黑的一彎污垢,左昀激靈了一下,移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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