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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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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尖叫聲中,我聽到一聲似熟非熟的低沉嗓音在背後很淡定地響起:「真的是你呀。」 我壓著胸口緩緩回頭,就著診所門口略顯昏黃的路燈,看到一張英俊的蹙著眉的臉,我晃過神,狠狠地瞪他:「請問我們認識嗎?」一邊迅速在腦海裡搜索關於這張臉的訊息,等等!「啊,美術館!」我輕呼一聲,我記起他是誰了,在畫展上我中暑時幫助過我的那個人!念及此,我低了低頭,尷尬地嘟囔:「抱歉啊,一時沒認出來。」 他卻不以為意地輕笑一聲,話鋒一轉:「需要幫忙嗎?」他的眼神瞟向我身旁的青稞。 「謝謝。不用麻煩了,沒什麼大事,我朋友只是受了點傷。」我暗呼一聲,這才想起身邊還站了個受傷的人。轉身去推玻璃門,他卻先我一步推開並且抵住玻璃門,側著身子,我說了聲謝謝,而後扶著青稞走了進去。 青稞傷得很嚴重,除了腳,整張臉龐也浮腫起來,眼角與嘴角被利器劃了幾道細長的口子,護士給她細細地清理了好幾遍,又將她臉上的濃妝洗掉,最後擦了止血消炎的藥物,又開了一堆外用以及內服消炎藥。 我拿著單子去付款,一直很安靜的青稞在我起身時忽然開口:「我會還你的。」她的聲音很輕,語調卻無比堅定。 可我在包裡摸了許久,卻怎麼也找不到錢包!記憶迅速倒帶,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付計程車費用時,又忙於攙扶青稞下車,將錢包落在了車上。 怎麼辦? 「多少錢?」那個低沉的聲音再次在我身後響起,回頭,才發覺他竟然沒有離開。 我怔怔地看著他掏錢,看著他去取藥,又看著他異常認真地詢問醫生要注意的相關細節,仿佛那個受傷的人是與他關係很密切的朋友一般。 「謝謝你,先生。」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卻已欠了他兩次人情。 「那言。」他望了我一眼,好看的眉頭輕輕蹙起。 「嗯?」 「我叫那言。」他又重複了一遍。 「噢,」我頓了頓,才禮貌性地自我介紹:「盛西曼。」 那個時候,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僅僅只是代表先後巧合地幫了我兩次的一個人。我以為,茫茫人海我們未必會有第三次遇見的可能。可人生有時候真像一個萬花筒,在你轉到下一節之前,你永遠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走出診所,那言讓我扶著青稞站在路邊等他,片刻後,他的車停在我們面前。對於在深夜裡 身無分文的人來講,我沒有辦法拒絕那言的第三次幫助。 將青稞扶上後座安頓好後,我問她,你住哪兒,先送你回去。 可直至那言緩緩發動車子,久久也得不到她的答案,她只是偏頭過去望向窗外,不做聲。我腦海裡閃過河堤上她被揍的畫面,又看了看她的滿身傷痕,輕聲說,如果不介意,你今晚就先住我家裡吧。 然後傾身跟那言說了個位址。 轉身,就撞上青稞定定望著我的眼神,借著窗外路燈照射進來的燈光,我看到她眼睛裡有一閃一閃晶瑩的光,明明滅滅,她嘴角蠕動,卻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又將頭偏向了另一邊。 那個時候我心裡想的僅僅是,帶著滿身的傷痕,她一定是擔心父母責駡,才不敢回家的。我從來沒有想過,家這個在我們嘴裡簡簡單單就說出來的詞,在她心裡,卻是永遠的悲傷與痛。 那言將我們送到我家樓下,我扶著青稞上樓梯時,他忽然追了過來,在身後喊我:「西曼。」然後繞到我跟前,伸手,攤開掌心,昏黃的路燈下,我看著他手心裡靜靜躺著的那串泛著銀光的手鏈,心裡一驚,伸過去取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這條銀手鏈是夏至送給我的情人節禮物,那是我們在一起過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情人節。這條手鏈的款式獨一無二,是他親手設計而後找了一位老銀匠純手工打制而成。 自從夏至幫我戴上手腕的那一天起,我從來都沒有摘下過它,可如今我卻把它弄丟了,並且連什麼時候丟的都不知道,這些天也沒有意識到曾被我視若珍寶的東西竟早已脫離我的手腕。 我心裡忽然湧上一陣難過,就好像……丟掉的不是手鏈,而是夏至,以及那份感情。 「是你的吧?那天我在美術館休息室的沙發床上撿到的。」 「謝謝。」我將手鏈緊緊握在手心,心裡幾欲落淚。想到美術館,心裡忽然一動,脫口而出:「你認得江離……」 我話音未落,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痛呼聲,是青稞。我轉身,看到她吃力地扶著樓梯,試圖上去。扭頭跟那言說了句謝謝再見,便跑過去攙住青稞慢慢地上樓。 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屋內漆黑一片,萬幸,媽媽還沒有回家,假如她看見我不僅這麼晚才回家還帶著一個身份不明滿身是傷的人,一定會嚇一大跳,然後又是一番盤問…… 簡單清洗之後,我將青稞扶進臥室,然後從裡面將門反鎖了。看來只得等媽媽明天去上班之後再起床了。 那晚我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一個人睡習慣了,有人在身旁怎麼都無法入眠,又不敢翻身,怕驚動青稞。可她卻忽然在黑暗中輕輕開口:「你為什麼對一個陌生人這麼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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