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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半夏笑道:「我本來就是女混混,你還是先與我撇清關係。太監就是被阿騎閹了的人,這種定時炸彈怎能留他在身邊呆著?趕他走還是客氣。」才說完,手機又響,一看顯示,嚇了一跳,立刻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跟高躍進說了聲「更大的混混」,才畢恭畢敬地道:「您好,新年快樂。」

  那邊居然聲音和藹,帶著笑意地道:「我的人回來了,你那邊比一個海島也強不到哪裡去了,呵呵,真是世外桃源。新年快樂。」

  高躍進看得大惑不解,什麼人,能讓天不怕地不怕的憊懶貨許半夏這麼恭敬。

  許半夏笑道:「看來我明年廠房落成時候,得在周圍種上桃樹。有件事想麻煩您行不?」許半夏忽然靈機一動,趁那人高興提出,在得到對方首肯後,道:「我手頭有個人,留在身邊總是顆定時炸彈,想遠遠地送到您那裡修理,不知行是不行。」

  那人聽了大笑,道:「行,你流放他過來我這兒,我會替你看住他。還有什麼事嗎?」

  許半夏心想,明明是你電話過來,怎麼問起我有什麼事來了,但隨即心裡一激靈,難道他知道什麼了?當下便決定丟卒保車,道:「明天我叫一個押解的兄弟帶一件禮物給您。我想,您一定會喜歡。」

  那人笑嘻嘻地道:「許小姐,我倒是希望你自己過來,我帶你去小興安嶺打獵。」

  許半夏忙道:「好啊,好啊,這是我最嚮往的。」放下電話,才知一場虛驚,原來經此一事,那人已當她許半夏是朋友。而剛才,許半夏還以為他已知屠虹的策劃,試探于她,這才說準備帶禮物上去,禮物正是屠虹電郵給她的文章草稿。那麼,既然是虛驚一場,還要不要換個禮物?許半夏在心中默默推起了沙盤,幫誰,對她更有利。

  高躍進早就不耐煩,見許半夏打完電話還神遊太虛,忍不住大喝一聲:「胖子,幹什麼?又想什麼損招?」

  許半夏正想得出神,被高躍進一喝,也沒怎麼還魂,只是恍惚地沖他一笑,自言自語地道:「什麼都不如保存自己的實力要緊。身家,性命……」說到這兒,才似是忽然元神歸位,眼睛一亮,道:「怎麼了?你叫我什麼事?」

  高躍進道:「什麼事,你還問我,你這不是要把太監往火坑裡推吧?這事還是瞞住你趙帥哥,否則看誰還敢要你。」

  許半夏微笑著想,一個太監,如果走進小興安嶺嶺區,死了活著都沒人知道。但自己反正是不操這個心了,那人會妥善安置。如此的話,加上不想重機廠復活,以致胡工他們蠢蠢欲動想回,即便是有趙壘的勸解也沒用,那就更離不開那人了。惡人既然已做,那就做到底吧。救那人一把,借此更加拉緊關係。屠虹嘛,那就對不起了,出來混,總得預備著可能翻船。何況是他先沒安著什麼好心,各為其利而已。

  想明白之後,才對捧著滾燙小餛飩出來的保姆陽光燦爛地一笑,還送上「新年快樂」,高躍進一直看著許半夏,直覺裡知道這人打的一定是壞主意。把個太監送到連她自己都敬畏的大混混那裡去,還能有個什麼好?一時收起了原本對許半夏的一些輕忽。不過還是被許半夏無數的電話搞得不耐煩地道:「胖子,說說你對阿騎未來的規劃。」

  許半夏不肯被高躍進指責了去,道:「我怎麼對待太監,你怎麼對待你的修姐。但對阿騎,我不知道你肯下多大血本。」

  高躍進最忌諱聽到修姐,見許半夏一再提起,火氣上頭,扔下一句就撇下許半夏上樓,「你不許丟下阿騎不管。你有本事規劃得多大就多大。」

  許半夏看他消失,心中不明,高躍進與修姨之間又發生過什麼,讓高躍進如此不願提起。但今晚的議題基本解決,討得高躍進基本明確的態度。她現在可以不求靠高躍進,但她不能不為童驍騎未來的考慮。背靠大樹好乘涼。

  第五十一章

  從高躍進的別墅出來,外面是條並不怎麼亮也不怎麼寬的單行道,路燈或許是與主幹道一樣的路燈,等透過濃密的樹葉後,灑出來的光已所剩無幾。這種路,許半夏不敢開得快,萬一左右有什麼半夜喝醉的人闖出來鑽車輪下,即使不判罪,自己也得嚇出心理障礙。

  忽然看見有個佝僂的黑影在前面橫穿馬路,動作很慢,在許半夏的車子快接近的時候才到達馬路另一邊,即使透過密封很好的車窗,也聽得出此人所拖的碩大編織袋撞擊水泥地發出的「哐哐」聲,此人的目標是路邊的一隻垃圾桶。許半夏不知怎麼就想起了若干天前,胡工和刀工的蹣跚身影,他們當時的目標也是垃圾,想從裡面找點吃的。也不知那黑影在垃圾桶裡面掏摸什麼,許半夏停車稍轉一個角度,車燈正好給那黑影明亮的照明。

  那黑影猝不及防,被車燈嚇住,一下坐到地上,一手加額,快速轉過頭來看,見一輛龐然大物的車子車頭正沖著她,頓時面無血色。原來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許半夏見此只得開窗喊道:「別怕,我看路燈不亮,給你照著,你好好挑。」

  那老婦可能因為見是一個女人,心裡的恐懼消失,這才扶著垃圾桶緩而艱難地起身,繼續翻檢,偶爾還回頭戰戰兢兢地看一眼。許半夏見她翻找的東西與胡工他們不同,是礦泉水瓶和易開罐。也是可憐的人,新年夜裡,得趁清晨的垃圾車過來前,把有用的翻找出來換錢,而且連背都背不動,只能拖著。無聊之下,許半夏心想,是什麼讓這麼年老的人生活無著,靠撿垃圾為生?胡工他們被東北那家上市公司大混混逼得靠垃圾為生,還有多少……許半夏想起被她毀去的海塗,那也是斷了多少人的生計。她不寒而慄,人不能太清醒,太清醒後的反省,總是令人無法面對。她心驚膽顫地翻出皮夾,數出一千塊,下車交給老婦。沒想到那老婦接到錢,第一反應是傻了,等許半夏上車,這才反應過來,竟然跪倒在地,沖緩緩過去的車尾納頭便拜。許半夏沒敢看,落荒而逃,心中更覺得,自己的這筆錢仿佛是給了詛咒她不得往生的老太。

  車子開出一段長路,終於咬咬牙,決定賭賭運氣。這個電話打通,得出結論,天亮後跟太監上車的將是一塊未經加工的老坑翡翠,如果不通,還是照原計劃實施。

  沒想到,電話通了,背景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許半夏定定神,斬釘截鐵地大聲道:「屠虹,你最好跟我說實話,否則,明天我的人過去東北,我把你的草稿讓他們帶上去見某人。」

  屠虹正趕著新年與同事朋友玩樂,沒想到冷不丁接到這麼一個電話,頓時一頭冷汗從額角髮際緩緩淌下,出事了。他趕緊往外走,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一邊大聲喊:「胖子,你聽我解釋……」

  「屠虹,胖子不是你可以叫的,那是給我的朋友叫的。一個背後算計我的人,不配叫我胖子。今晚是我給你最後的機會,你好自把握。」許半夏停下車,發覺這兒竟然是老蘇的醫院。白天傍晚都擁擠不堪的停車場,此刻居然有點空曠感。許半夏偷空一想,怎麼不知不覺跑到老蘇的醫院來了?既來之,則安之,這種新年夜晚,老好人老蘇一定是又被安排上夜班的。又想,自己流連著不肯回家,難道是如此寂寞?

  屠虹則是這才反應過來,一向都是笑嘻嘻叫他沙包的許半夏這回改了稱呼。「胖……許……你聽我解釋。這事我本來覺得對你有利,對東北重機廠那些受苦的工人有利,所以事先沒與你招呼。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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