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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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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頭的小姑娘沒力氣回答,只有翻翻眼睛,被許半夏白裡透紅的健康膚色襯得益發蒼白,不過這叫楚楚可憐,林妹妹自有別樣風情。 兩個女孩進了預定的漁民家就想睡覺,被許半夏止住,苦口婆心非讓她們喝幾口滾燙的熱粥後才放行。趙壘和他的男性朋友倒是堅持著沒去睡,不過也沒多大力氣去轉悠,坐在漁民家的平臺上遠眺大海。這一區的大海已不同于近海的黃濁,而是一碧如洗,藍天白雲幽深的海,以及島上被秋色染得紅紅黃黃的樹葉,看著讓人心曠神怡。 童驍騎與小陳周茜已經耐不住,興致勃勃地扛著釣竿在漁民的指點下,尋地勢低的地方釣魚。許半夏半個主人,得陪著老弱病殘,只得半眯著眼,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漁民送上的海蜒,很鮮,口角生津,一邊聽著趙壘與那男的說話,看樣子那男的是銀行的。許半夏不想認識那人,她自有自己的銀行朋友,多年交情,千金不換。 忽聽趙壘問:「小許,你最近在幹什麼?有什麼好思路?」 許半夏需得愣上一會兒才想到趙壘是在跟她說話,剛剛都快睡著了。不過隨即展開笑臉,道:「還是老樣子,拿廢鋼串材。不過我最近想著從俄羅斯進廢鋼,各方面都聯絡妥了,目前報給我的價格也可以,我算了一下,不比我們收來廢鋼拿去串材的成本高,關鍵是省心,操作起來可以大批量做。如果拿回自己的堆場,做些手腳再送到鋼廠的話,賺得還更多一點。」 趙壘聽了,暈船吐得蒼白的臉上泛起笑意,他那個朋友見話題與他無關,就走下去,找著路去看小陳他們釣魚。「我聽說做廢鋼的過磅時候可以做的手腳很多,究竟有些什麼?」 許半夏笑道:「哪裡有傳說中那麼神奇的,鋼廠那些人也不是吃乾飯的,早精透了。現在最常做的也就是裡外勾結,拉廢鋼的車里加幾噸水,地磅房驗貨的人當沒看見,過磅後找個僻靜地方放掉水,賺的就是那些水的分量。」其實花招還要多,不過這是吃飯家什,許半夏豈會一五一十全說出來?加水這一小動作幾乎是廢品行業內人盡皆知的秘密,說了也無妨,估計趙壘應該沒聽說過。 果然趙壘聽了駭笑:「還有這種事?是不是車廂就得特製?」 許半夏還是笑容可掬,一臉無害地道:「還好,特製是特製,但沒什麼特殊技術要求,只要焊結實了就行,不是壓力容器。」 趙壘看著許半夏笑了會兒,想了想,這才道:「那為什麼還不動手做?抓住時機啊。」 許半夏心裡咯噔一下,從趙壘的話裡聽出一點暗示。「不是不想做,主要是這種國際運輸,又是散貨,人家起運的噸位很高,像趙總你們公司常在做的材料要三千噸起運吧?我瞭解了一下,廢鋼得五千噸起運。我不是拿不出這筆錢,關鍵是我現在還沒法從銀行貸款,要是家當全扔進銀行做了開信用證的保證金,進口廢鋼的週期那麼長,我那一段時間別的行業就得丟了,總不能像黑熊掰玉米一樣,掰一個扔一個吧?再說我算了一下,廢鋼運到後,還得到鋼廠串材,等材料出來,也是一個不短的週期,我不可能把全部家當押進去做這個。還有即使現在開始做,等全部材料出來,時間已經是陽曆年底年初,這個時候去年是銷量與價格的雙低谷,我懷疑今年也不會高到哪兒去,所以我猶豫得很。」許半夏這下一點都沒有隱瞞了,無論從語氣還是內容,都透著誠懇。 趙壘只是簡短地說了句:「不錯,這是個問題,兩個都是問題。」 許半夏靜靜地等趙壘接著說,可是等了好久都沒有回音,很是有點失望。便只有沒話找話說,「我跟郭總說了,他說他週末要是出來一天還可以,兩天是怎麼也出不來的,公司的事情離不開他。」 趙壘要等了一會兒才好像回過神來一樣地道:「我跟阿郭也說了,他的管理方式與我不一樣,他喜歡事無巨細都抓。」 許半夏心想,他當然事無巨細地抓,因為他需要從那些事中淘金。不過趙壘是郭啟東的朋友,這事自然不能亂提。「郭總怪不得這麼瘦。」 不想趙壘卻沉吟了一下,道:「一個職業經理人想保住位置,只有好好做到幾點,一個是永遠上基建,看似幹勁十足為老闆考慮,其實是想使流動資金永遠緊張,老闆不敢解雇他,怕換一個生手接手了導致資金鏈斷裂;一個是不能贏利,沒有利潤,日子過得緊巴巴的,經理人自然不可能怎麼去貪,老闆比較放心,不過也不能太久,否則老闆失去信心,還是會長痛不如短痛,換人;第三是贏利但不死不活,就不會有人覬覦這個位置,不會在老闆面前進讒言,只要老闆不想費事,就太平。」 許半夏聽了吃驚,趙壘與她說這些幹什麼?他既然這麼說,說明他是很清楚他是坐在火山口的,那麼坐在火山口的人是什麼心態呢?幾乎都不用問,只有一種:找後路。趙壘既然與她許半夏說,說明他有意和她合作。便火上澆油地道:「涉及到錢,尤其是大筆錢的時候,人不可能太超然,幾乎沒什麼人能真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老闆與職業經理人的矛盾肯定會一直存在。除非投資人眾多,老闆們互有牽制,職業經理人也是籌碼,而不是任意移動的棋子。」 趙壘略微吃驚地看看許半夏,幾乎是想都沒想地道:「不錯,你說得很對。」 許半夏沒想到趙壘那麼直截了當,也是錯愕地看向趙壘,兩人對視半晌,許半夏才道:「這是就我的立場說的話,或者,經理人與投資人是永遠的矛盾綜合體。呵呵,趙總你別吃驚,我這是從《商界》什麼的雜誌裡看來的。」 趙壘的臉色由驚訝轉為嘻笑,道:「我原以為《商界》是種在牆上畫一張餅,激勵年輕人熱血沸騰的勵志讀物,原來還是有好東西在的,以後得看看去了。小許啊,不知你怎麼看杭州時候伍建設說我的那番話,阿郭聽了就很上心了。」 許半夏聽趙壘說的是阿郭,其實他自己今天特意拎出來說,說明他也在意著呢,無非是想借阿郭而看許半夏的態度。「趙總,伍總這句話,不同的人說出來是不同的效果,如果是郭總跟你說這話,那意思是惺惺相惜,可是伍總說出來,味道就朝反方向走了。不過伍總說的又何嘗不是真話。」許半夏明白,這個時候說的話很關鍵,趙壘是聰明人,聽得出她的話是敷衍還是實話。這種面對面的情況下,還不如說實話,只要語氣掌握得好,反而給人坦誠以對的好感覺。 趙壘聽了不說,從桌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枝煙深深地吸,從他吐納煙氣的呼吸聲中,許半夏仿佛聽出他心裡深深的歎息。不知為什麼,許半夏心裡有點疼,很想衝口說出「來來來,有什麼鬱悶,攤開來我們一起說說」,但是許半夏很明白,在趙壘心目中,她許半夏的身份地位還不到足以與他平起平坐,可以兩人推心置腹或者針鋒相對的地步,趙壘能對她許半夏說這些,一者有試探以至為未來他的某個計畫打算的意思,二者是她許半夏微不足道,跟她說這些,影響不了趙壘什麼,甚至還可以借此作為拉攏人心的一點小恩小惠。至於趙壘更深層次的考慮,那就不足為人道了。依趙壘之城府,或許郭啟東都不得與聞。 所以,許半夏也不說話,還是半眯著眼看海,曬太陽,不去打擾趙壘的思考。不過許半夏想到了郭啟東的問題,聯繫趙壘說的經理人與出資人之間貓和老鼠的關係,郭啟東其實也有他說不出的苦衷吧,裘總這個不求上進,只想做大哥的人,卻又偏偏每天呆在公司「監視」郭啟東的一舉一動,並低級地插手其中的某些管理,心高氣傲的郭啟東肯定有口難言。一次還好,兩次三次的話,難免不生異心。 許半夏聯繫到自己,收購廢品的生意交給小陳打理後,其實自己還是垂簾聽政,童驍騎的運輸車隊也是,她對其中的操作瞭解得一清二楚,不知小陳與阿騎心裡有沒有什麼反感?如果有的話,會不會積少成多,終至最後兄弟反目?也不是沒有可能。看來郭啟東的事也是個借鑒,回去好好考慮,乾脆與小陳和阿騎攤開來講,大家明確職責明確收成,雖然這會在短期之內造成不便,不過對長期發展而言,若真做大了,沒有個明確的規矩,難免小陳和阿騎會像郭啟東那樣挖牆角。別的倒也罷了,多年的兄弟情誼要是因此毀掉,這才是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許半夏雖然沒有吞雲吐霧,不過心頭的起伏一點沒有比趙壘不激烈,只是各有所思罷了。 等趙壘起身找地方把煙頭滅了,扔進主人家的看似垃圾桶的東西裡,許半夏這才道:「趙總,據說郭總用的人都是他以前的同事,按說他應該少一點操心,為什麼他比你還忙?是不是你倆用人方面觀點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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