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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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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嘉樹長長地舒了口氣,其實他比霍小栗還要怕美髮廳開門,因為白頭發確實不是理髮師拔掉的。他這麼做,不過是無法解釋那五根白頭發的去向而栽贓理髮師而已,若真等到美髮廳開了門,屆時,他帶著霍小栗進去,理髮師一定會認為他們是一對瘋子。

  那五根白頭發是秦紫拔的。

  這幾年,顧嘉樹雖沒再見過秦紫,卻斷斷續續從同學嘴裡聽說秦紫結婚後又跳了幾次槽,幾天前,秦紫不知從哪兒找到了他的電話,約他出去喝茶,顧嘉樹斟酌再三,還是推辭了。

  秦紫卻不屈不撓地在下班時候堵在了公司大門口,其一是因為盛情難卻,其二是作為男人,顧嘉樹亦難以做到不食人間煙火,畢竟當年秦紫曾狂熱地追求過他,被他漠然地拒絕過,心理上總有那麼一點難以言說的內疚,便去了。

  比起從前,秦紫出落得越發窈窕了,原白色的無袖亞麻短風衣,有點褪色的淺藍色牛仔褲,一雙長長的時裝靴套到膝蓋處,她笑意盈盈地站在春天的風裡,整個人看上去既古典又清新。

  兩人走到茶館門口,秦紫突然站住,看著顧嘉樹盈盈地笑著說:「哎,顧總,我們現在去喝茶,是不是程式有點不對啊?」

  在秦紫面前,顧嘉樹顯得有點局促,就訥訥地笑著說:「是啊,是啊。」

  秦紫就一轉身,「走,先吃飯再喝茶。」說完,不由分說地拽起顧嘉樹就進了一旁的飯店,熟門熟路地進了一包間,顧嘉樹登時就有種被預謀了的感覺,但也不好說什麼,只好說:「秦紫,咱說好了,這飯,我來請。」

  秦紫把繞了幾圈的絲巾摘下來,搭在椅子上,「怎麼?是憐香惜玉啊還是發揚紳士風格?」

  顧嘉樹笑笑,「就算發揚紳士風格吧。」

  秦紫意味深長地看了顧嘉樹一會兒,探出頭去喊服務生過來點菜。

  點完菜,兩人坐定,顧嘉樹突然有種渾身不自在的感覺,就訕訕地喝茶。

  秦紫一開口說話,就不像看起來的那個清新的秦紫了,像夏夜裡的玫瑰,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曖昧的氣味,有點兒俗,但俗得熱鬧,讓人眼暈得像是小酒微醉。

  菜陸續地上來了,秦紫要給顧嘉樹倒酒,被顧嘉樹擋住了,「秦紫,我開著車呢,不能喝。」

  秦紫不依不饒,「親愛的顧總,當年你那麼不給我面子,現在你得給個機會讓我把這面子撿回來。」

  一聽秦紫提及當年舊事,顧嘉樹就局促中又添了尷尬,只好松了捂杯子的手,任秦紫倒滿了酒。

  兩人邊吃邊聊,大多是秦紫在說,顧嘉樹間或哦一聲,或是笑,不太怎麼說話。秦紫先是說了些陳年舊事,突然不說了,有點傷感地盯著顧嘉樹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嫁給陸豐嗎?」

  顧嘉樹一愣,感覺出這是個隱藏了很多線頭的話題,便不想由著秦紫揭開,就哈哈乾笑了兩聲說:「結婚這事,除了因為相愛,還能因為什麼。」

  秦紫的表情就黯然了起來,「不是所有婚姻都是愛情的殿堂。」

  聽她這麼一說,顧嘉樹就更不想往這話題上扯了,唯恐扯出尷尬來,忙舉起酒杯晃了晃,「老同學,探討感情不是男人的長項,來,喝酒喝酒。」

  見顧嘉樹不接這茬,秦紫只好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癟了癟漂亮的嘴巴,直擊話題中心,「我嫁給他,是因為賭氣。」

  「跟誰賭氣?」說完這句話,顧嘉樹就後悔了,可已收不回了。

  「跟你!」秦紫是個聰明人,知道再深情款款地傷感下去會嚇跑顧嘉樹,說完前面的話,接著就嘻嘻哈哈地說,「嚇著了吧?我沒秋後算帳的意思,婚姻這事,誰跟誰都是緣分註定,來,喝酒吧。」

  秦紫一仰頭,把杯裡的酒幹了,擎著空了的杯底,直直地看著顧嘉樹。

  顧嘉樹尷尬地笑了一下,也把酒幹了,覺得再坐下去,只會更尷尬,就故意抬起手腕看表。

  「怎麼,要逃?」秦紫乜斜著他,眼裡流露出嬌嗔的意味。

  顧嘉樹就只剩了被動,仿佛自己的小算盤還沒來得及冒頭呢,就被識破了,顯得自己既蠢又不老實,索性放棄了所有的抵抗,笑著說:「我逃什麼逃?有什麼好逃的?」

  「就是嘛,你要是真走了,顯得我多像不識趣,非要拿自己這張桃花熱臉貼你的冷……那個……哈哈。」秦紫笑得花枝亂顫,笑著笑著,眼睛就晶瑩了起來,顧嘉樹就更是不敢對視她的眼睛了,只想快點逃開。

  秦紫感覺出了顧嘉樹的情緒,抽張面紙沾了沾眼睛道:「都笑出我眼淚來了。」

  顧嘉樹知道秦紫的淚不是笑出來的,內心突然一陣酸軟,也感覺出當年的拒絕讓秦紫受傷不淺,遂低低而歉意地叫了聲:「秦紫……」

  除了霍小栗,他從未如此柔聲地叫過任何女人,秦紫都讓他給叫愣了,她愣愣地看著顧嘉樹,突然,她看到了顧嘉樹鬢角的白髮,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繞過桌子,繞到顧嘉樹身邊。

  說真的,秦紫往這邊繞時,顧嘉樹嚇壞了,以為秦紫要有什麼親昵的舉止,正琢磨著怎麼推開她又不傷她的自尊呢,就聽秦紫有些感慨地說:「真是歲月匆匆啊,顧嘉樹,你有白頭發了。」說著,就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其中一根,拔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顧嘉樹松了口氣,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白就讓它白吧,秦紫,快去坐,別管它。」

  秦紫卻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不成,我看不得帥哥顧嘉樹有了白頭發,別動,還有幾根呢。」

  那一刻,顧嘉樹的心怦怦跳得厲害,儘管秦紫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但是,淡淡的清幽香氣從她的衣衫裡傳遞過來,侵略性還是太強了點,強硬推開會傷她的自尊。可作為女人,這樣大膽主動的親昵,還是有些太不自重了,顧嘉樹雖不敢自詡是柳下惠,但對太主動的女人還是有戒心的。

  顧嘉樹看著被秦紫托在掌心裡的五根白頭發,幹幹地笑了兩聲,「歲月不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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