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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當然,她不會直接斥責兒子為什麼沒跟她說兩句,而是噓長問短,叮囑他在那邊好好愛護身體。又說自己和顧新建身體也很好,再然後就是讓他放心霍小栗,有她幫著照顧呢,委屈不著她,現在,霍小栗比以前都胖了不少呢。

  她說話的聲音很大,大得霍小栗在房間裡不必特意去聽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聽著聽著,她就獨自撇著嘴笑了。

  肖愛秋是十幾歲時隨父母工作調動才來青島的,習慣了吃米飯,可顧新建和霍小栗一樣,祖輩是地道的北方人,吃不慣米飯,所以,顧家的飯桌上,主食從來都是一份米飯一份饅頭。可自從霍小栗和顧嘉樹結婚,在肖愛秋嘴裡,在顧家飯桌上已經約定俗成的饅頭,就成了她這個婆婆特關愛兒媳婦而特意擺上的了。

  每當聽肖愛秋誇張地對鄰居們這麼說的時候,霍小栗覺得有點可笑也有點虛偽,但也沒故意戳穿的必要,婆媳之間就是相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將就著,較真太多,只能讓大家都不痛快。

  可是,她實在受不了肖愛秋的愛表功了。譬如說,肖愛秋愛乾淨,她下班回來時,總能看見家門四敞大亮地開著,而她的婆婆肖愛秋正拿著一塊舊毛巾,撅著蒼老的屁股趴在地板上吭哧吭哧地擦呢,當然,她每次回家,肖愛秋都是湊巧剛開始擦地板,霍小栗哪兒能讓年邁的婆婆擦地板啊,就要放下包,聯手都顧不上洗,趕緊接過那塊早有蓄謀的舊毛巾,吭哧吭哧地把地擦完,等她去衛生間清洗舊毛巾的時候,又能看見馬桶邊上,去污粉和橡膠手套已經擺好了,因為肖愛秋說過,擦完地板再擦衛生間的地板和馬桶才是最科學的順序,這樣就不會再把外面的灰塵帶進來踩花了衛生間的白瓷磚。

  公理公道地說,肖愛秋從沒主動吩咐霍小栗幹過家務活,可家務活全讓霍小栗幹了……夜裡,霍小栗想著這些,心裡也很不舒服,也發過狠,以後下班回來,如果肖愛秋再擺出一副正在賣力幹家務的樣子,她就裝聾作盲……

  想是這麼想了,可她實在做不到自己一個年輕人,卻無動於衷地看著年邁的婆婆拼力幹家務。

  她覺得婆婆太狡猾了,不動聲色地就差遣了她,還在街坊鄰居之間賺了一個勤勞的好婆婆名聲,因為每次收拾衛生,肖愛秋都要大開著家門,當霍小栗接手幹的時候,她就把門關上了。

  當霍小栗的朋友同事來家裡,肖愛秋就會熱情地把洗好的水果端進來,並柔聲細氣說她馬上要出門買菜,問霍小栗想吃什麼,搞得所有的人都知道她霍小栗有個通情達理又疼媳婦的好婆婆,如果霍小栗跟婆婆不睦,問題一定是出在霍小栗身上。

  霍小栗的苦惱啊,就成了茶壺肚子裡的餃子。

  其實,就算霍小栗告訴婆婆她想吃什麼,肖愛秋也不會買,她總是在做菜的時候,才恍然大悟一樣地拍一下腦袋喔呦一聲,把家裡人嚇了一大跳。問她有什麼事,她才會說人老了,腦殼不好使喚了,忘了買某某菜了,那某某菜就是霍小栗想吃的菜。搞得顧美童還會吃霍小栗的醋,不滿地沖肖愛秋翻白眼,「你怎麼從來都不記得我愛吃什麼?」

  肖愛秋就說:「你是我養大的,你愛吃什麼我還不知道啊?問什麼問!」

  霍小栗就不動聲色地說:「媽,以後買菜不用專門惦記著買我愛吃的,我又不是到這個家做客的客人,不用這麼客氣。」

  霍小栗這麼說,是想讓肖愛秋知道,她已經是這個家的一員了,用不著老玩這些虛的。

  霍小栗想過回娘家住,可又怕母親多心地以為她是在婆家受了委屈。就算她不過來吵,也會對親家的成見更深了,而且,遠在千里之外的顧嘉樹一旦知道她住回了娘家,肯定會以為她和自己媽媽合不來才回娘家的,想來想去,她只好咬咬牙,忍了。

  那段時間,一想到要回婆家,她心裡就彆扭,所以,她特喜歡值夜班,也熱衷於替同事值夜班,雖然婦產科值夜班很辛苦,但總比在家彆扭要舒服多了,她還年輕,只怕堵心不怕忙碌。

  時間一久,大家都知道霍小栗喜歡替別人值夜班了,只要家裡有點事,都會找霍小栗替值夜班,霍小栗在科室裡就賺了個好名聲,勤勉呀。雖然值夜班費也給了霍小栗,可婦產科大都是女醫生,對於女人來說,家庭遠比那幾個值班費更值得擁有享受。

  肖愛秋卻頗有微詞,旁敲側擊地說小栗,嘉樹不在家,你老值夜班,鄰居們會說長道短的。

  霍小栗繼續裝癡賣傻,「他們能說什麼長道什麼短?我是在單位值班又不是出去胡混。」

  顧美童嘴巴快,就搶了一句話,「人家會覺得咱媽對你不好,你不願意回家呢。」

  霍小栗就裝作吃驚的樣子,「是嗎?咱媽對我有多好,是街坊鄰居們有目共睹的,他們怎麼可能這麼想?也太杞人憂天了點吧?」

  顧美童和肖愛秋就只剩了面面相覷的份兒。

  2

  顧嘉樹去西安不過一年多,可在霍小栗心裡,卻被距離扯成了無限地漫長。她一遍遍地告訴自己說,我忍,我忍,等忍到顧嘉樹回來,等我們攢了錢,就可以買房子搬出去單過了。

  這年夏天,在顧嘉樹回青島的半個月前,霍小栗休了年假,去西安幫著顧嘉樹收拾行李,然後一起回青島,在顧嘉樹等待公司安排職位時,霍小栗懷孕了,一開始,她並不知道,只是不怎麼愛吃飯,碰到油膩的飯菜就倒胃口。

  肖愛秋沒往懷孕上想,覺得霍小栗是故意用這種方式抗議她做的飯不合胃口,就故意提高了嗓門說:「看來我真老了,連飯菜的口味都把握不好了,不行我就讓賢了。」

  霍小栗知道,婆婆一直想讓她主動開口,把廚房裡的活接下來,可霍小栗不想接,一點兒也不想,倒不是她沒良心,而是她已經在婆婆不動聲色的引導下包攬了家裡的衛生,再把廚房裡的一攤家務接過來,還不得把她累死啊?何況她在醫院忙一天,累得回家都恨不能把雙腿扛在肩上,再在廚房張羅一大家子人的飯菜,怕是真要累得一屁股蹲在地上了。

  回來後的職位還沒確定,顧嘉樹正忐忑著呢,聽母親要讓掌勺的賢,就順嘴說了句讓給我姐吧。

  顧美童正喝稀飯,一聽這個就不幹了,「哎,嘉樹,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憑什麼讓給我?」

  顧嘉樹瞟了她一眼,「不行啊?」

  「當然不行,咱家又不止我一個女的。」說著,顧美童拿眼瞟了瞟霍小栗,霍小栗噁心得要命,剛吃下去的幾口飯菜堵在喉嚨裡,好像一張嘴就要噴出來似的,便也顧不得說什麼,捂著嘴就往廁所跑。

  顧嘉樹這才明白,姐姐是在跟霍小栗攀呢,他不能當著全家的面說捨不得讓自己的媳婦做飯,只好和稀泥說:「我這不是怕小栗做的飯菜不合大家的口味嘛,得了,媽,我姐不接勺,這賢您還讓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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