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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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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電話,跑到洗澡間去打電話。她給Joe打了個電話,他聽見是她的聲音,似乎有點驚訝,問:「是你?有什麼事?」 「噢,我想問問你那個新Roommate看過房子後,有沒有決定搬進來,如果她不搬來的話,我還是出九月的房租——」 「謝謝,不過她已經決定搬進來了。」 她知道現在再把自己OFFER給他已經沒用了,因為他有了新Roommate,對她既沒興趣,也沒機會了。她正在絞盡腦汁看還有什麼辦法穩住他,就聽他說:「昨天喝多了一點,開玩笑可能開過分了一點,你沒有當真吧?」 她想,既然他知道自己喝多了,就說明他沒喝多。她淡淡地說:「你開玩笑開慣了的,我怎麼會當真?」 「不過從你身上也發現母愛真是偉大啊,你為了你的女兒,連色相都願意犧牲了,很不簡單哪。等你女兒來了,我一定要告訴她,她的媽媽是多麼愛她。」 她想,這是什麼意思?到底是真的在讚頌母愛偉大,還是在威脅我,說要把那事告訴我的女兒?她想了想,說:「是啊,我為了我的女兒,什麼都願意犧牲,什麼都做得出來。如果誰毀壞了我女兒的前途,我就用我這一生來追蹤他,懲罰他,讓他活得生不如死。」 Joe笑道:「呵,你有多大的能耐,能讓別人活得生不如死?」 「我沒有什麼能耐,但我捨得犧牲色相啊,說不定有那麼幾個亡命之徒,為了我的色相,願意為我懲罰那些毀壞我女兒前途的人呢?」 「你還是不要對自己的色相做太大的指望。」 「你說得對,還是靠自己。不過在美國,只要有一把槍,只要不怕死,要想懲罰幾個仇人,還是辦得到的。」 「哇,好厲害,難怪古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呢。」 「女子再難養,也講究個冤有頭,債有主。我這樣的女子,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只對付那些小人。你又不是小人,你怕什麼?」 §38 海倫跟Joe唇槍舌戰一通,覺得暢快極了,第一次嘗到不管不顧的快樂。她女兒已經到北京去了,Joe現在找不到李兵了,如果她能說服李兵換個電話號碼,Joe就永遠也找不到李兵了,她就不用怕他告狀了。 她想這次肯定把Joe嚇壞了,因為象Joe這樣的人,是又想佔便宜,又怕虧老本。如果他能不傷害自己利益地損害別人一下,那他一定是樂於那樣做的。但如果他知道損害了別人,自己也會被別人損害,就不敢那麼倡狂了。 那一夜,她睡得特別甜,夢見咪咪簽到了證,她帶咪咪去乘飛機,但怎麼飛機看上去像是火車一樣,有一個一個的臥鋪。她想,現在真是進步了,坐飛機也有臥鋪了。咪咪站在臥鋪上,興奮得一跳一跳的,她嚇得大叫:「別跳!當心碰了頭!」結果喊晚了一點,咪咪已經把頭碰了。 她嚇醒過來,有點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從有了孩子起,她就經常做這些「不吉利」的夢,不是小孩摔傷了,就是小孩生病了。她做得最多最可怕的一種夢,就是她把孩子弄丟了。 有時是把孩子帶在自行車後座上,到公園或什麼地方去玩,但等她騎到目的地之後,回頭一看,孩子不在那裡了。還有時是坐火車,往往是夜晚的車,她帶孩子在某個小站下車去買那些小販叫賣的雞蛋什麼的,等她上了車,火車開動之後,她發現孩子沒上來。 每次做這樣的夢,她都是哭醒過來,即便知道是個夢,她心裡仍有一個可怕的畫面,久久揮之不去,那就是她的孩子一個人坐在一片廣袤而寂靜的莊稼地裡哭喊,四周一片漆黑,沒有人影,沒有燈光,黑暗中有什麼野獸的眼睛在閃著凶光。 還好今天的夢沒有這麼可怕,只是咪咪把頭撞了一下。她躺在床上,計算咪咪他們的行程,應該早到了北京了,但李兵還沒打電話來。他不打電話過來,她就沒法聯繫到他們,就不知道他們簽到證沒有。她為她的女兒祈禱,心想,如果這次咪咪簽到證了,就說明祈禱有作用,我就開始信教。 她閉上眼睛,想再睡會,但睡不著。她在這裡住了幾天,已經摸到幾個小夥子的規律了,她自己也形成了相應的規律。每天一回來,她就直奔自己那間房,關起門來,就是一個獨立的天下。她每次都抓緊時間洗澡,然後出去報告一下,這樣他們好去洗澡,因為他們得了Benny的指令,不敢在她前面洗,怕把熱水洗沒了。 Benny原來說乾脆叫他們第二天早上再洗,但那怎麼行呢?大家都在餐館幹了一整天,廚房比外面店堂還要熱,怎麼能叫別人就那樣睡一晚上再洗澡?她把這點對他們解釋了,於是Benny就叫他們等她洗完了再洗。 洗完澡了,她就呆在自己房間裡,除了到冰箱去拿水喝,基本上不出去。有時她拿一瓶水到自己房間來,就更簡單了,完全不出去了。所以她洗了澡,也就懶得費事,就穿一件外衣化了的睡衣,反正主要是在自己房間活動。她也叫那幾個小夥子不用為了她而穿上衣,說你們以前是怎麼樣的,現在還怎麼樣吧,免得搞得太拘束了。 Benny在她房間加了個電話機,他說像她那樣把電話從機子上取下來,放在房間一整夜,可能到了第二天就沒電了,打不成了。所以他又買了一個電話機,也是無繩的,放在她那個房間,她晚上打完了,就可以放在機子上充電。 她靜靜地躺在那裡,胡思亂想了一會,又迷糊過去,睡了一小會,然後起床,把幾個人車到餐館去上班。 中午過後,Linda又打電話來了,還是說找Jackie。海倫一下就聽出了她的聲音,所以直接就叫Benny來接電話。他這次拿了電話,沒跑到外面去,因為他正在炸芝麻雞,走不開。她去搶他手中炸東西用的鐵夾子,又用手指指外面,意思是讓她來炸,他好去外面打電話。但他不肯,就夾著電話站在那裡講,不過講的是英語。 她不好意思站在他跟前聽他打電話,就自覺地到廚房後面去幫忙。可能Benny剛才在包餛飩,因為案板上有一碗肉餡,還有半包餛飩皮放在那裡,餛飩皮上面蓋著個濕毛巾。 她掀開毛巾,想來幫忙包餛飩,但她發現這是用來做FRIEDWONTON用的餛飩,她有點包不好。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皮子都是一樣大的,她自己也覺得每次都是那樣包的,但怎麼一包出來就個個都不一樣了。 所以她的級別只能包那種做WONTONSOUP用的餛飩,那種餛飩反正是煮在湯裡的,包得好不好看不要緊,只要餡子不漏出來就行。 炸餛飩都是Benny包的,賣得不是很多,一星期包一次就行了。看Benny包那種餛飩,似乎很簡單,他一手拿個白色的塑膠餐刀,另一手拿張餛飩皮,用塑膠餐刀刮一些肉餡在皮子上,把皮子對角折一下,再怎麼樣地一卷,就成了一個很漂亮的餛飩,支著兩個大耳朵,鼓著個肚子,站在盤子裡。 她也學過幾次,每次Benny都手把手地教她,但真是「十藝好學,一竅難得」,她就是沒搞懂這個「怎麼樣地一卷」,就總是包不好。她包出來的餛飩就總象個耷拉著耳朵的狗頭,長得不伸展,鼻子眼睛擠在一堆,賣相不好。 她見自己不會包這種餛飩,就去幫忙切胡蘿蔔,阿GAM教過她,先用一個特殊的工具把胡蘿蔔切成帶鋸齒狀的小塊塊,再用刀切成薄片,很多菜裡都會用到。 她找到那個工具,就開始切帶鋸齒的胡蘿蔔塊。她儘量不去聽Benny打電話的內容,但他跟Linda說話的聲音還是不可阻擋地灌到她耳朵裡來。可惜的是廚房比較嘈雜,又是抽油煙機的聲音,又是切菜炒飯的聲音,又是小收錄機傳出的歌聲,有時還有講話聲,而且她跟Benny之間還離著一點距離,所以聽不太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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