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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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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y說:「你老闆這麼小氣?肯定是Benny沒買醫療保險,怕花錢——」 「得花多少錢?」 「誰知道?美國的醫院貴得很,我有次騎自行車摔傷了腿,有醫療保險還花了好幾百塊。我是只用付5%的,你想想看?你還是逼著老闆送他去醫院吧,你那些藥,誰知道對症不對症?」 她想想也是,亂吃藥,可能反而壞事。她掛了電話,跑進臥室去,發現Benny渾身是汗,T恤都濕透了,她慌忙幫他把T恤和牛仔褲脫掉了,用毛巾擦乾他的身子,給他蓋上被子。她坐在床邊地上,焦急地看著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汗出過了,他的燒退了,但好象退過了頭,他開始哆嗦,她趕快從旁邊的床墊上抓來一床被子,加在他身上。他仍然在哆嗦,她沖到客廳去,把空調的溫度調高。 她摸摸他的身體,異乎尋常的冰冷,她嚇壞了,慌忙坐到床上去,把他抱在懷裡,感覺象抱著一塊冰一樣。 抱了一會,她覺得他的體溫在慢慢回升,她放心了一點,就那樣抱著他,一動不動地抱著他,而他也一動不動的。她不知道他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她不時地把手放到他鼻子那裡試試,還能感到他的鼻息。 她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治好他的病,想送他上醫院又怕反而害了他。她想,難道他是個Fugitive?也許他以前撞死了人,HITANDRUN?但是老這樣逃著,也不是個事呀。她想等他好了,她就勸他去投案自首,不然的話,病了也不能去看醫生。坐幾年牢,也比這樣病死了強吧? 她感覺懷裡的他在悸動,他又開始發熱了,她趕快把他放下,拿了條幹浴巾為他擦汗。他的汗象雨水一樣往外冒,她剛擦掉,就又冒出來了。她害怕極了,他老這樣出汗,會不會脫水死掉?她跑去拿了一瓶水,把他上半身抬起來,喂他喝水。但他好像沒什麼反應,嘴也不張,一動不動,只有他艱難的鼻息告訴她,他還活著。 她嚇呆了,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她抽泣著叫他:「Benny,Benny,喝點水吧,不然你會脫水的。」 叫了一會,他睜開眼,用充血的眼睛看了她一下,似乎聽懂了她說的話,張開嘴,她正想喂水他喝,他又閉上眼,沒有反應了。她再也忍不住了,嗚嗚地哭著,跑去打電話,懇求老闆來幫忙把Benny送到醫院去。 老闆問了一下情況,說:「你去問他吧,如果他說送,我就回來把他送醫院去。」 她跑回臥室,使勁搖他:「Benny,Benny,我們上醫院去吧,再不去,你會死掉的。」 她一邊哭,一邊搖,終於把他搖醒了,他的嘴唇嗡動著,但沒有聲音發出來。她把耳朵湊到他嘴邊,聽他說:「不要——送我去醫院——」 §30 海倫見他病成這樣,還不讓她送他上醫院,急得只知道哭。哭了一會,又在心裡暗暗罵自己:沒出息,哭有什麼用?快想辦法呀! 她想,難道不能用個假名去看醫生嗎?無非就是沒有醫療保險,自己掏錢就是了,總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吧? 她到美國之後還從來沒上過醫院,所以不知道在美國看病是個什麼程式,會不會一上去就要問SSN之類的?她覺得美國的這個SSN實在是太厲害了,把一個人管得死死的。沒有SSN,你什麼都幹不成,;有了SSN,就象美國政府往你身上貼了一個跟蹤器一樣,你幹什麼他們都可以查出來。 她估計到了醫院第一件事就是問病人的SSN,然後往電腦裡一輸,就把你所有的資訊都調出來了。大概SSN也是不能隨便亂編的,因為美國編排SSN肯定都是有一定規律的。 記得每次在學校考試完了,教授就把每個人的成績登出來,不過不給名字,只給SSN的最後四個數字。很奇怪的是,不論班上多少人,從來沒有兩個人的最後四位數重複的。可見SSN的編號是有點學問的,也許醫院的人或者電腦能分辨真假SSN。 即便醫院看病不要SSN,她也有點不敢送Benny去醫院,因為他的病好像不是一般的感冒。會不會是以前的槍傷引起的?她好像在小說裡看到過,有些槍傷會不時地發作,特別是那種子彈沒取出來的槍傷,發作起來就是這樣,高熱高寒,象打擺子一樣。如果Benny是槍傷的話,一去醫院就會被醫生發現了。 她掀開被子,仔細查看他的身體,看有沒有槍傷。她沒見過槍傷,但估計是圓形的傷疤,她到處尋找這樣的傷疤,但沒有,只在他胸前掛虎牌的地方,有一些細小的疤痕。聯想到他說過虎牌幫他擋了子彈的話,她猜測那可能是子彈打在虎牌上,濺到四周去的彈藥弄出來的。 她在他背上看到一道傷疤,但那明顯的不是槍傷,更像是刀或什麼利器劃出來的,可能是他在械鬥中負過的傷。他腿上也有些傷疤,但都不是槍傷,更像是被人踢傷或者摔傷留下的。 現在除了他那條白色內褲遮蓋著的那塊,其它地方她都檢查了。她幾次想把他的內褲拉下來檢查一下,但終於還是放棄了。 她想,不管他是犯了什麼案,都有可能是很重的案,不然他怎麼不肯去醫院呢?也許美國到處都在通緝他?那麼,即使不報姓名、沒有槍傷也能被認出來,比如他的相貌、指紋、血型、DNA之類的東西已經記錄在檔了,送他去醫院就等於送他進監獄。 她在死亡和進監獄之間為他權衡了一陣,覺得還是等一等再送他去醫院,因為他不見得就一定會死亡,也許他這次真的只是感冒。但他的情況非常不好,嘴唇乾裂了,鼻孔呼出的氣很燙,臉不再是蒼白,而是變得通紅。她想不出什麼別的辦法,只好把泰諾再給他吃一次,然後喂他喝水,又用毛巾浸了冷水擰乾後敷在他額頭上。 他時而清醒,時而昏睡。清醒的時間很短,昏睡的時間很長。清醒的時候,就對她抱歉地笑笑;昏睡的時候,象死過去了一樣,一動不動。 她決定回家去拿那些抗生素來,只要不對青黴素過敏,應該是不會吃出事來的。就算吃了沒用,也只是沒用而已,說不定就吃好了呢。她趁他清醒的時候,附在他耳邊問:「Benny,你能不能吃青黴素?你對青黴素過不過敏?」 他搖了搖頭。她又說:「我現在回去給你拿藥來,你要頂住,等我回來,那些藥一定能把你治好。HOLDON, Benny, HOLD ON。WAIT FOR ME。」 他嘴唇嗡動著,她把耳朵湊過去,聽他說:「慢——慢——開,莫——亂來。I』LL——WAIT FOR YOU。」 她給老闆打了個電話,說她要回家去拿藥,叫他幫忙聽著點Benny。然後她把電話放在Benny手邊,就飛奔下樓,鑽進車裡,向她的住處開去。 回到家,她把藥全都找了出來,用個袋子裝上,又拿了換洗的衣物,就開車回到Benny身邊。他仍在昏睡,嘴唇已經全都乾裂了,有幾個地方在流血。她飛快地倒了一杯水,拿了幾粒青黴素,喂給他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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