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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我沒騙你,真的。我說了只是陪Lily來的,你還不相信?」她想,怎麼說著說著,就像是男女朋友一樣了?調查的調查,表白的表白,吃醋的吃醋,聲明的聲明,搞得煞有介事的。

  他交待她:「你在那裡要當心,有些人去舞會就是為了哄小女孩,那些人家裡有老婆,在大陸,還沒辦出來,就到外面找人HAPPY一下。但是他們都沒想過要離婚的,等他們的老婆出來,他們就會把你甩了,又回到老婆那裡去了——」

  他聽上去完全是雞蛋教訓母雞,她開玩笑說:「舞會這麼險惡,你怎麼還勸我來舞會?」

  他申辯說:「我沒說舞會上的人都是哄小女孩的嘛,我只說有些人是這樣的嘛,我也不是說那些人就是壞人嘛,我只是說他們愛玩一夜情的嘛,如果你也玩一夜情,那雙方都HAPPY一下,也沒什麼不好的嘛,但是你是個傻呼呼的嘛,你太當真了嘛,你如果給他們騙了,就陷在裡面爬不出來嘛——」

  他一路「嘛」過來,每句都說得底氣十足,好像都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她覺得他對她的判斷很准,她的確不是玩一夜情的人,但她不知道他是怎麼看出來的。她見他很認真的樣子,怕他擔心,連聲說:「我知道,我不會那麼傻的——」

  她聽他提高了嗓音,窮追猛打地訓她:「你不會那麼傻?那你怎麼還會為那個『開台』掉眼淚?象那樣的人,我早八百年就把他忘記了——」

  她好奇地問:「你這麼拿得起,放得下,怎麼還說紐約是你的傷心之地?怎麼還要逃到這麼遠的地方來打工?」

  他一時語塞,咕嚕說:「那跟這不同嘛——」

  她想到他一定是愛過什麼人,愛得很深,所以傷得很深,才會把紐約稱為「傷心之地」,才會逃得這麼遠。她心裡有點酸溜溜的,說:「看見沒有?人就是這樣,說別人的時候很容易,輪到自己了,一樣看不開。」

  她聽見他在那邊哼了一聲:「你這個傻呼呼的,什麼都不懂,我不跟你說了。」

  §22

  海倫回到舞會上,剛坐下,就有一個年青男人走到她的桌子邊,拉過一把椅子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她看了他一眼,很高,年紀大概有二十八、九的樣子。

  那個男人一坐下,就自我介紹說:「我叫Jackie,在AT&T工作,搞電腦的。」

  海倫一驚,怎麼這麼巧,這個人也叫Jackie?她腦子裡一下冒出一些很離奇的想法來,莫非這個才是那次電話裡聽到的Jackie?但他的聲音一點也不象,至少是沒有Benny的聲音那麼象。她仔細打量了他一下,眼睛很大,五官也挺端正的,但脖子好像有點短,人有點胖胖的,整體感覺像是一個大頭娃娃。

  她昏頭昏腦地想,看來冥冥當中,有誰在編織著一齣戲,而她被安排跟一個叫Jackie的人相遇,首先是Jackie的聲音,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後是Jackie的替身Benny,像是一對雙胞胎;現在又來一個大頭娃娃Jackie,她摸不出頭緒,看來命運是存心要把她搞糊塗的了。

  Jackie問:「你怎麼不跳舞?大家都在跳——」

  她說:「誰說大家都在跳?你不就沒跳嗎?」

  Jackie有點尷尬地笑著,好像被她這句話嗆著了。

  她又看了他一眼,覺得他可能還沒有二十八、九,大概二十五、六的樣子。她想,這麼小的男生找我說話?難道我看上去那麼年青?她不覺有點飄飄然,可能是今天跟李兵的談話出乎意料的順利,跟Benny通話又讓她感到他很關心她,所以她心情很好,連帶自信心大增,不知怎麼就想到在餐館那些中文報紙上看來的一個港臺熱門詞:「信心爆棚」,簡直是太形像了,她感覺自己的自信快要把舞場的頂棚給爆掉了。

  Jackie見她不說話,提議說:「我去買點飲料來,你喝什麼?」

  她推脫說:「我不口渴,什麼也不喝。」

  他說:「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就隨便買了——」他很快就拿著飲料回來了,有三罐可口可樂。他自己的那罐已經打開了,他遞給她一罐,剩的一罐放在桌上。

  她有點奇怪,到底是他是個大肚漢,一喝就要喝兩罐,還是他把她當大肚婆?她見她的那罐還沒開過,心想應該不會下了毒,於是謝了他一聲,就把自己那罐打開了。

  又無言無語地坐了一會,Jackie問:「你——住哪裡?」

  她聳聳肩,沒回答。

  他又問:「可不可以把電話號碼告訴我?」

  她更奇怪了,怎麼有這樣的人?難道現在泡妞都是這樣的嗎?不管別人對你有沒有意思,就勇往直前地亂泡?

  她正想說點什麼,就聽Jackie解釋說:「我知道你是那邊那個女孩的Roommate——」

  她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看見Lily正跟一個矮個子男孩跳舞,兩個人沒摟在一起跳,而是面對面離得很近地跳著。她幾乎笑出聲來,原來Jackie是在走曲線救國道路,從她這裡打開缺口泡Lily的,她還自作多情地以為他是來泡她的。沉重的教訓,沉痛的教訓,以後要更加有自知之明一點。

  她現在沒有什麼好扭捏的了,微笑著問他:「你怎麼知道我跟她是Roommate?」

  「聽那邊那個男生講的。」

  她又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看見Joe正在跟一個女孩跳舞,Joe很紳士地輕摟著那個女孩,似乎很沉醉其間。她想,看來Joe跟Lily是真的沒指望了,不如成全了這個Jackie吧。她問:「他既然告訴你我們是Roommate,你怎麼不問他要電話?」

  Jackie笑了一下:「問你拿個電話好難啊,要回答這麼多問題。是這樣的,我是OVERHEARD他在告訴別人你跟那個女孩是Roommate,我並不認識他,也沒跟他說話。」

  「噢,是這樣。」海倫不知道該不該把電話號碼給Jackie,她感覺Jackie不是個壞人,而且能這麼煞費苦心地要Lily的電話號碼至少也說明還是很把Lily當回事的。但她現在對自己判斷男人的能力已經全然不相信了,所以不敢造次。

  幸好Lily很快跳完了那支舞,也看見了海倫,正在向她這邊走來。海倫對Jackie說:「你還不如直接問她要電話號碼——」

  Jackie這下又似乎很膽小了,說:「那樣——不太好吧?我——」

  「快去請她跳舞吧,不然別人又把她請走了。」

  Jackie鼓足勇氣站起身,拿著桌子上那罐可樂,迎著Lily走去。

  到舞會快結束的時候,Lily跟Jackie已經在一起跳了很多支舞了,兩個人似乎談得很開心。舞會完後,Lily跟Jackie走到海倫身邊,Lily說:「海倫,我們到酒吧去玩吧,現在回家還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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