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不曾放縱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一一三


  望舒眉毛立時擰了起來,她伸手推開他,眼睛四處看,卻找不到攝像頭的位置,急道:「你知道有攝像頭,還這麼幹?」

  這時候電梯正好到了停車場,許承宗伸出手,一臉輕鬆地對著電梯頂右上角的隱形攝像頭揮了下手,估計保安室裡正在琢磨望舒是誰的幾個人會被他嚇一大跳,他心情極佳地拉著望舒出去了,拿出鑰匙打開自己的車,走過去把望舒塞進車裡,進去熟練地開車後退轉彎加速,淹沒在夜晚城市的車流裡。

  有點兒堵車,開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出了城區,望舒看他拐上了高速,車速越來越快,不由得有點兒害怕,在旁邊直道:「慢點兒,慢點兒,太快了。」

  「我開的限速,不快。」他安慰她。

  望舒還是很緊張,手握著把手,每次旁邊有大卡車經過,她都要渾身一僵,過了好一會兒,車仍在高速上,她有些著急道:「還要多長時間?」

  「馬上下高速,最多半小時吧。」他說。

  「我們跑這麼遠到底為什麼?」她還是不明白。

  「為了你的一個夢。」他這麼說。

  望舒不懂了,她知道即使問他,他也不會回答,索性坐在車上耐心地等著。果然一會兒之後車下了高速,沿著國道開下去,路有點黑,也有些起伏,似乎他們正在山裡開車一般,大約半個小時,他把車開進一條窄窄的小路,幾分鐘之後停下,車燈前面照著一個雕花鐵門。

  許承宗按了按喇叭,一會兒之後門裡跑出一個人來,他打開大門,走到許承宗的車窗處,望舒看他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家。這老人家看了—眼望舒,眼中全是掩不住的好奇,對許承宗笑著說:「您好久沒來了!」

  許承宗點點頭,開車進去,車燈照著路旁修剪整齊的灌木和灌木後挺拔的樹木,直到前面出現一棟很好看的兩層住宅樓,許承宗才停車熄火,帶著望舒出來笑道:「想進去麼?」

  「這是哪兒?」望舒全然摸不著頭腦了。

  「不上班的時候,我來住的一個地方。」他笑著,伸手拉著望舒向左側邊走邊道,「我先帶你到後面去。」

  望舒笑了,不知道他這個關子要賣到什麼時候,只好任由他拉著自己向前,路越行越向下,小路上有沙沙聲,偶爾踩在草上,她還險些滑倒,幸虧許承宗一直拉著她的手。漸漸地空氣中有冷冽的空閈之氣,她深深地吸了一口,胸臆間勾起無限熟悉的記憶,望舒是在鄉下湖山裡長大的,此時立即知道他把自己帶到有水的地方了。

  果然腳下的沙子路到了盡頭,難以下腳的河灘地上鋪了長長的木板,許承宗一直拉著她走到木板路盡頭,一條小小的船出現在眼前。

  「上船。」許承宗推著她上去。

  望舒不明所以,只能坐上去,自己也不知道該坐在哪頭,為難道:「坐哪邊?」

  「這邊。」許承宗跟著上來,把望舒安頓在一頭,自己坐在她對面,伸手從小艙裡拿出兩隻漿探進水裡,嘩啦嘩啦的劃槳聲在寧靜的夜裡聽起來十分響亮。

  望舒平生沒有坐過船,比剛才在高速上坐車還緊張,兩隻手握著船舷問:「要劃多久?」

  「一會兒就好了。」他答。

  月亮如一輪彎鉤一樣掛在天上,小船越劃越遠,漸漸地能看見月亮在水中的倒影,波光那樣寧靜,仿佛在水中暈了一層淡淡的藍、一點兒淡淡的紫—般,美麗得讓她移不開眼睛。水聲,槳聲,林風吹著水草聲,在寧靜的夜裡和諧得仿佛仙境,她微微歎息了一下,此時景,眼前人,心中情不自禁地祈盼這一刻天長地久,永遠沒有結束的時候。

  靜靜裡,小船到了湖心,許承宗停下漿,坐到中間對她道:「望舒過來。」

  望舒起身到他旁邊,身子被他拉下,兩個人並排躺著,感到他的手伸過來摟著她的頭,將她舒服地攬在肩窩裡,兩個人一起對著高高的天上那鉤彎月,誰也不做聲,任小船在水上飄著,聽著耳朵下汩汩的流水聲,心裡的寧靜像這靜夜的湖水一樣舒緩、平安。

  「還記得你說的那句話麼?」很久之後,他問她。

  「哪句?」望舒正在出神,聲音輕漫地答。

  「當初在你家,我問你『生活要是不這麼苦了,你最想做什麼』時,你的答案?」他微微側頭,看著懷裡的她。

  望舒拾起秀氣的眉毛,有些愕然,眼睛裡映著月亮的光,唇角上揚,她微微笑了,古詩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應該正適合形容此刻她欣喜的樣子,「漂到水窮處?我——我就是信口胡說的啊!」

  「那時你說『要是能坐著船,在有太陽的好日子裡,順著水隨意地漂,白天太陽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暖得人想睡覺;晚上天上有月亮或者星星,躺在船板上看漫天的星斗,不要說話,就是對著星斗發呆——世上最逍遙的時候,莫過於此吧』。望舒,跟你分別的這些日子,我把我們在一起時你做的每件事都畫了下來,有一些放在你家老房子裡,你已經看過了,還剩下的就在岸上的屋子裡。還有你說的每句話,我都會常常想起。今年夏天的時候,我一個人在這船板上躺著,就想你能在我身邊,我們倆沿著水漂個夠,該有多好。現在這個心願總算達成了,你就在我身邊,以後都不會跟我分開,我覺得我的黴運到此刻才真的是到頭了。」

  望舒沒想到那麼隨口說的一句話,一年多來他竟然一直記得,還費了如此心力真的弄了一條船帶自己在月夜裡漂,心中真正感動的時候,語言顯得那樣蒼白無力,她只把頭在他肩窩裡拱了一下,更緊地貼著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或許有一天,我會想和你要一個小孩,一個像你一樣完美的小女孩。」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摟著她低聲道。

  「像你更好。」她也低聲答。

  「我不想世上有任何人像我,或者我父母中的任何一個。」提到他的父母。他的聲音明顯不若剛才輕鬆,壓抑了十年的痛苦藏也藏不住,「望舒,到今天我才可以跟你說,從來沒有人愛過我;我父親眼裡只有事業和賺錢,而我母親,她除了我父親,連她自己都不愛,更別提我了。長這麼大,我就只有你一個,連我是個殺人犯你也不在乎。」

  望舒欠起身子,看著他的眼睛,月光下他俊美的臉上那絲痛苦如此明顯,看得她心口一痛,想到先前他母親程馨慧那蒼老絕望的容顏,那為了得不到兒子的原諒而遺憾淒涼的聲音,因為承宗不肯見她,她都一直沒有機會跟兒子說聲愛他吧?

  她或許愛許世軒愛到失去了自己,但為了兒子卻殺了一生癡心的男子,誰又能說得清她愛哪個多一些?

  小船緩緩地漂著,望舒複又躺下,明天,等明天天亮了,我再跟他說,他母親為了他所受的折磨吧,現在就讓我們順水蕩著,暫時不想現實中那些煩心的事。

  「天亮時這裡特別美。」許承宗低聲在她耳邊說。

  「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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