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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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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反射性地搖搖頭,忙否定,「不。」 「為什麼?」劉國志低頭盯著她的臉,清靈澄澈的一雙眼睛,自從他離開那天就一直出現在自己的夢裡,想不到甫一回來,就得知這樣不堪的醜事,他沒有再聽二叔多說一句,就跑到葉家——看見她的身影,心裡仍然不敢相信二叔說的是真的。 葉望舒,他暗戀那麼多年的葉望舒,怎麼可能跟一個勞改釋放犯不清不楚地苟且呢? 他沒有等到望舒回答,見她一直沉默著,自己忍不住終於又問:「我二叔說的是真的麼?你真的跟他——跟他不清不楚了?」 望舒臉騰地紅了,連脖子上都火辣辣地,急道:「我沒有!」 劉國志嚴峻的臉色緩和了些,可眉心中的那抹疑慮並沒有徹底消失,追問道:「我二叔不是無事生非、隨便造謠的人,望舒,你若是跟他在一起,又不跟他結婚,是為了什麼?我——我本來不該問的,可——可我想,你就算讓我死,也讓我死個明白……」說到這裡,他似乎說不下去了,整個人和臉色一樣,僵硬地撐著,等著望舒解釋。 望舒咬著嘴唇,她一緊張時,這個毛病就容易犯。一直把嘴唇咬出一條紅印,她才低聲道:「不是我不想嫁他……」 劉國志聽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是他不想娶你麼?」 望舒還沒有回答,她也不用回答,因為就在這時候,一個早上不知道去哪兒的許承宗打開前面屋門,恰好進來。 沒等望舒反應過來,身前的劉國志一個箭步跨進走廊,幾乎是眨眼間他就到了許承宗面前,一拳揮出,正中許承宗的下巴。許承宗猝不及防,加上傷腿難以支撐他傾斜的身子,登時跌倒在地。 「畜生!」劉國志怒駡,打了許承宗一拳,似乎仍然怒氣未消,大喝道,「站起來,讓我看看你除了玩弄人,還有什麼真本事!」 跟上來的望舒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劉國志,他怒極了的臉看起來有些怕人,自己一時竟然有些認不出他的感覺。及至看見他還要跟許承宗打一架,嚇了一大跳,忙拉住他的手道:「別打了。」 許承宗已經站了起來,他比劉國志高一些,也壯多了,但他顯然不想打架,眼睛只看著望舒拉著劉國志的手,停留了一會兒,眼裡閃過一抹蕭瑟,後來移開目光,對著滿面怒容的劉國志淡淡地說道:「我不想打架。不是因為我怕你,而是因為望舒不喜歡打架。不過你要是再打我一拳,我可不會客氣。」 劉國志怒上加怒,他本是一個極為克制的人,可剛才看見望舒難過的樣子,想到自己珍寶一樣珍視的女子,竟然被眼前的男人視若敝屣,用過就丟了,既不恥許承宗的為人,又恨他橫刀奪愛。他怒火中燒,拳頭又揚了起來。 「國志,別打了!」旁邊的望舒大喊一聲。 劉國志拳頭停在半空,看著望舒,見她神色憂慮,知道她是真的著急了,自己不由自主地放下拳頭。兩個男人對立著,他見望舒一直站在自己身邊,心裡微微感到一絲欣慰,聽見望舒正好說:「國志,你跟我出來走走,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她說完,期盼地看著劉國志,盼著他能體諒自己,不要在這當口讓自己為難。劉國志知道她的心意,正在猶豫,背後一緊,是望舒用兩隻手用力推著他,一路推著他出門去了。 他從不曾跟望舒如此親昵過,被她一直推一直推,推得兩個人穿過園子,立在葉家大門口,劉國志立住腳,任憑望舒怎麼用力,都不肯再走了。 他回過頭來看著望舒,他曾經那麼愛她敬她,怕她在這大山溝裡被人非議,以往行事總是更多地為她考慮,此時想到她曾經跟許承宗發生過的事,他心頭一陣痛楚。 「你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吧。」他靜下來,不再看她,眼睛盯著下山的路,沉默地等著。 他因為辛苦奔波而略顯粗糙的手,被太陽曬得黑黑的臉,還有心事重重地盯著山下茫然失落的眼睛,都讓望舒更加難過。 如果她沒有遇見許承宗,跟了眼前的男子,這輩子不知道會有多幸福。 得不到的時候,才知道自己錯過了最好的。 「國志,你對我的心意,我心裡明白。」望舒低聲說,自己對他的感激,從來沒有訴諸於口,既是不好意思,也是覺得來日方長,此時緣分盡了,堵在心裡更不好過,索性說出來,「我這些年很苦,也很累,本來比你條件差十倍的都嫌棄我,你不光不嫌棄我,還真心喜歡我,哪個女人碰到這樣的男人都是前輩子修來的……」 「望舒,別說了。」劉國志低聲說。 「不,你讓我說吧,以後等你娶了別的女人,就沒機會了。」望舒輕輕對他笑了一笑,「我本來都要垮了,如果不是你回來,說喜歡我,讓我覺得這日子還有個出頭之日,可能我已經累成一堆碎片,散在黃土壟裡了。國志,我也要搬走了,以後咱們見面的日子還有,那時候我希望你能儘量記得我的好,別瞧不起我……」 「我永遠不會瞧不起你!」他聲音很輕,可語氣誠懇,心意流露。 望舒聽了,詫異地抬起眼睛,劉國志也正看著她,她心裡一動,卻在這當口心裡閃過許承宗的樣子,她轉頭向屋門望去,見許承宗靠站在門框上,正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和劉國志。 劉國志顯然也看見許承宗了,不過臉色如常,對他視若不見。 「在我心裡,你還是當初那個葉望舒,這一點兒永遠不會變。」劉國志語氣裡微有歎息,手插在褲袋裡,看著望舒頭上被風吹得拂動的髮絲,聲音低沉得有些嘶啞,「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另外一個葉望舒,可能永遠也找不到了。我對你的心意,這麼多年了,這對個男人來講,也不輕鬆——望舒,我沒有怨怪你的意思,我覺得你永遠都不會做錯事,以前那樣想,現在也一樣。其實剛才二叔講了你那麼多不好聽的話,可我耳朵裡聽著,心裡竟然還想跟你在一起,想你做我的老婆,給我生孩子,每天回到家,能看著你就好。不過我現在做不到,我有點兒想不開,你選了他——望舒,你選了他!」 他說到這裡,嗓子似乎塞了東西一般,說不下去了,於是轉身向山下走去。 這次他的傷明明白白地顯露在她眼前了。 望舒伸出手拉住他,此時此際,安慰沒有用,道歉沒有用,承諾沒有用,她能做的就是腦子裡一直想、一直想、一直想著一個念頭:都走了,我以後怎麼辦? 後半生的淒涼光景如在眼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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