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不曾放縱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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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望舒簡直不敢相信大哥說的話,她張著嘴,愣愣地張了半天,目瞪口呆地盯著大哥道:「你說——你說讓我照顧他?」 「是。而且他要是不醒過來,我們的錢找誰要去?」 葉望舒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就是自己五年來日夜期盼大哥回來的結果麼?負擔沒有減輕,一回家就給家裡惹來這樣大的麻煩。老小五口人,就算日夜操勞工作,還不知道將來會是什麼樣,哪裡還禁得住白日做夢天上掉金子的好事! 「大哥,你有沒有想過……」葉望舒頓了頓,勉強把怒氣壓下去,提醒自己五年了大哥都沒回過家,她把口氣放緩,「萬一這姓許的醒不過來,咱們怎麼辦?」 葉望權看著妹妹,原本在搓著褲子的手不動了,瞪著眼睛道:「望舒,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我怎麼了?」葉望舒愣了,該生氣的人是自己才對吧,看大哥的臉色,他倒是先生氣了。 「你原來心眼多好啊,現在咋這麼自私呢?許老大家裡人不在身邊,被砸昏了,大腿上紮的口子流了一地的血,我能不管麼?」 葉望舒被哥哥說得臉都紅了,她不是自私,是不得不先考慮自己和孩子老人啊!五年了,從一個心地單純的少女到獨自養活全家老少的頂樑柱,做任何事都要想想前因後果,不然沒錢了、沒糧了、沒柴了,受窮、受餓、受凍,又有誰能來幫助她呢? 她知道大哥生氣了,兄妹之間,她雖然是妹妹,可是她習慣了受委屈,有擔當的那個只能是她。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她歎氣道:「醫院因為你們沒錢,把昏著的病人往外攆?」 葉望權點點頭氣道:「醫院真是黑啊!止血、打吊瓶,加上住了一個晚上,四百塊錢就差不多沒了,不出院的話,連抓藥的錢都沒了。那傷藥我放在你屋裡了,醫生說上身那些玻璃劃破的地方不用換藥,就是大腿上被鐵條紮破的地方,你每隔三天給他換一下,換過五次,也差不多好了。」 三天換一次,五次就是十五天,這個人要是不死,就得在家裡住半個月——她嘴唇動了動,看了看大哥的臉色,心裡長長地歎了口氣,要是硬把人送走,估計大哥會真發火的,她長到如今,還從來沒有真正違背過大哥的心意。 她點點頭答應了,想想她把小寶從繈褓中拉扯大,加上父親剛去世時,母親「癱瘓」在炕上,連大小便都是她親自收拾,照顧病人對她來講,也不算什麼難事吧? 況且她已經操勞五年了,還差這半個月麼?如果這個許承宗真的好了,大哥的錢也不至於打了水漂。 葉望權見妹妹點頭,大喜道:「等許老大好了,一定會把錢還給我的,你不用擔心。」 葉望舒點頭,但願是這樣吧,不然她又能怎麼辦呢?人已經躺在屋子裡了,難道自己還真能狠著心,把一個昏迷的人往外抬,不管他死活麼? 她只感到渾身累,身上累,心裡也累,鼻子酸了,眼睛裡卻沒有眼淚。五年了,這五年她很少流淚,可這一刻為什麼感到這麼軟弱呢?是因為很長很長的期盼落空了麼?大哥回來了,自己還要扛著生活的重擔,不但有孩子老人的,還加上大哥的?她原本有個希望,希望了五年,以為五年一到,自己就可以輕鬆些,現在終於知道了,她一輩子都不會有逃開這重負的一天了! 她想伏在大哥的肩頭,好好地哭一場,可大哥的肩膀,能扛起他自己的腦袋就不錯了。 劉國志,那麼克制理智的一個人,多好的一個依靠,可他為什麼不多給自己打些電話呢? 她用力咽回鼻子裡的酸楚,站起身把葡萄吊回井裡,向走廊裡走,打算去看看那個許承宗,一邊走一邊問跟在身後的大哥:「哥,你住兩天不?我給你做些好吃的。」 葉望權搖頭道:「我得回去,那崔致禮不讓請假,說誰請假誰別幹了。我兩天沒幹活了,要不是因為你物件,崔致禮可能早就不要我了。」 葉望舒聽見他又稱呼為劉國志「你對象」,忍不住問:「劉國志有跟你提起我麼?」 葉望權搖頭,他跟葉望舒性子雖然不同,可畢竟是兄妹,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十多年,知道妹妹心裡想什麼,「劉國志是個穩妥人,什麼事都放在心裡,跟咱們不一樣。他跟我說過,等過一陣子,給你買個手機,這樣他就可以經常給你打電話。他說往山下老崔家打電話,人多口雜,對你的名聲不好——這小子心眼太多,既然明擺著喜歡你,就該天天通電話。山下那些老頭老太太願意說啥就說啥,誰在乎啊?」 葉望舒卻聽得眼睛一亮,倒不是因為他說了要給自己買手機,而是高興他這份心思。他這樣用心,看來對自己的心意還沒變,只不過他那人,什麼都不肯輕易表露出來罷了。 心裡這麼一想,剛才因為想哭堵著的鼻子也順暢了些,不管怎麼樣,這個世界上,畢竟還是有一個人不需要自己來照顧,等跟他熟稔了之後,也許自己軟弱想哭時,就會有一個肩膀讓自己依靠了。 進了屋子,見炕上的許承宗緊閉著眼睛。她先前聽大哥說這個人很高,現在仔細一看,果然高大得出奇。那麼寬的炕,他頭頂著窗臺,小腿竟然懸空搭在外面;除了個子太高,這人的鬚髮也十分濃重,滿臉黑糊糊的鬍子,加上長得過了耳朵的頭髮,連臉型五官都有些看不清楚——大哥竟然能在工地上認出這個人,也算難為大哥的眼力。 「大哥,他這麼躺著,不是辦法。我們倆把他橫過來,他的腿就不至於在外面懸著了。他身子底下可能得鋪上涼席,不然中午天熱起來,他會受不了。」 葉望權毫無意見,跟妹子倆人把許承宗橫過來,長長的一鋪炕,躺了他一個人,竟然不剩什麼地方了。 葉望權拍拍手道:「媽到現在也不下來看我,看來還在生我的氣,我上去看看她,然後我就該回工地了。」說完,他出門上樓去了。 屋子裡靜悄悄的,葉望舒從炕梢的炕几裡把枕頭掏出來,給這個許承宗枕上。看著床單覆蓋著他的下半身,想起大哥說過他大腿被紮了,也不知道紮成什麼樣,她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揭開床單。 小腿好端端的,什麼異樣都沒有。她把床單再向上稍微移了移,除了一雙結實的大腿,也還是沒有什麼異常。她皺了眉頭,放下床單,想上樓問問大哥這人到底傷到哪兒了,只聽樓梯響,葉望權已經下來了,母親挽著一個小包裹,竟然跟在大哥後面下了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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