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不曾放縱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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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望舒本指望孩子能幫自己擋擋尷尬,沒想到劉國志一句話就把孩子支跑了。她平生沒嘗過真正談戀愛的滋味,並不知道跟異性如何相處,以前跟崔鐵在一起,學業和前程讓他倆更像是一對學海裡的戰友,偶爾有點兒放縱的想法,想跟崔鐵依偎和親吻,也都被她硬生生地壓了下去。或許是她心中始終把將來看得太重要,又或許她心底並不愛崔鐵,她的青春,那些身體裡燃燒的欲望與熱情,因為過於自律的緣故,從來不曾肆虐過。 而這些年過去了,當初的未來成了眼前的現在。現實比任何青春的夢想都更能證明當初種種顧慮的無益和愚蠢。她以為只要自己不放任荷爾蒙氾濫,就可以安穩地考上大學,正常地畢業,找份好工作,結婚生子,可看看她現在,人算得再精明終究拗不過天意。再過三個月,她就二十五歲,拖著老小三口,沒有男人會愛她、會娶她,而就在青春只剩個尾巴的時候,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渴望真正地有個男子喜歡自己。 「望舒,你一個人忙著家裡的活計,累麼?」劉國志說話的聲音很低,他人在身邊,山風吹在倆人中間,要仔細分辨才能聽清他的話。 「還好。每年也就累那麼兩三個月,剩下的時間好過些。」她身上衣服都濕了,應該快跑回家,可腳步卻懶懶的不想挪動,心裡深處有點兒捨不得太快到家。 「我要在這裡住一個月左右。要是有些重活,你女人幹不了的,別跟我客氣,讓孩子到我家老房子去召喚我一聲就行了。」劉國志看著她,很殷勤地主動說道。 葉望舒感到臉上更紅了,這人看起來本分斯文,想不到做起事情來倒是一點兒都不猶豫,「嗯,好。」她點頭,山路拐上去,偶爾能遇到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拎著農具從田裡回來,小小的村子,人人都互相認識,傍晚時分,她濕了衣服跟劉國志從人跡稀少的湖邊回來,容易被人嚼舌頭,想到這裡,葉望舒加快腳步向家走,邊走邊對劉國志說,「謝謝你給我們買了東西,改天到家裡來吃飯吧?」 她該請他到家裡坐坐的,可是家裡沒有男人,這劉國志要是真來做客,一屋子女人和小孩,不太合適。她父親當年有個不好的名聲,加上大嫂張萍出去當坐台小姐,五年過去了,她仍對家門的清白特別在意,戶宇嚴謹,從來沒有成年男子上門。 也許過半個月大哥出來了,她可以請他來家還這份人情。 劉國志對她的顧慮似乎很理解,他看著她的眼睛裡,似乎還都是讚賞的神色。兩個人一起走,他始終跟她保持著足夠尊重的距離,狹窄的山路上,兩個人連衣角都不曾碰過一下。一路沉默,到了往山坡上她家去的小路邊,他適時停下道:「天晚了,我就不去你家了。先前你不在家,我去拜訪的時候,看見滿院子的雞鴨鵝,看起來胡同口的門壞了,你要是不嫌棄,我可以明天上午幫你修修?」 他說話溫和又婉轉,葉望舒心底對他極有好感,在這分開的岔路上,心裡本還有點兒遺憾不知道以後怎麼才能再見到他,這會兒聽他說要來給自家修胡同門,葉望舒十分高興,眼睛和嘴角不自覺地就有了笑意,「好。早上天氣涼快,你可以早點兒來。」 你可以早點兒來——這句話一說,她立即覺得自己說漏了嘴,看劉國志似乎也聽出來這句話似乎大有深意,盯著她的臉半天不動。 葉望舒轉身向山上跑,跑出好遠,終究忍不住回頭看,見山坡下劉國志仍然站在那裡看著自己。隔著不遠不近的一段山路,她人似乎比剛才站在他身邊時有了勇氣,對他開心地笑笑,揮手再見。劉國志也抬起手,倆人對視片刻,才一個轉身上山,一個低頭下山。 七 葉望舒跑進院子,這裡是她天天生活的地方,以前她從未仔細地審視這將近一畝地大的庭院。此時想到劉國志明天要來,進了大門沿著石頭路細細看著兩邊的菜園,她最引以為傲的是自己用雙手把這片菜園侍弄得一根雜草都沒有,所有的土塊都細細地用鋤頭敲碎,勾得深淺均勻的壟溝上種的豆角爬得半人高了,番茄的秧子剛剛搭好了架子,樣樣蔬菜都很爭氣地長得很茂盛,高矮排列顯得錯落有致,能見出主人的用心和巧思。 最好看的是石頭路兩邊她種的芹末花,綠色的莖葉密密地貼著地面,單株看起來不起眼的小花,成百上千地沿著石頭路開到正屋門口,紅的黃的雜錯在一起,美得讓人舒心。 她從來沒有為自己的庭院這麼自豪過,這時候想到劉國志剛剛就來過這裡,看見了自己的雙手把一個家弄得這樣整潔和美麗,她心裡就有些得意。她想既然他肯給自己寫信,時隔幾個月沒有接到自己的回信,又大老遠地從城裡特意跑回來看自己,似乎並沒有被自己的窮困和家庭拖累嚇倒,那他看重的就是自己這個人了吧?否則憑他那樣的容貌和心性,找什麼樣的姑娘沒有?他這樣的欽慕如果變成失望,那自己就太不幸了。 她沿著石頭路向上走,想著心事,跟以往心事重重的樣子相反,這一次她越想越高興,腳步也慢慢輕鬆起來。 葉望舒走到園子上面欄杆裡的庭院,眼前的亂糟讓她雀躍的心咯噔一下,見自己出門前還乾乾淨淨的水泥地上,又到處都是雞鴨鵝的臭屎。左邊窗下和欄杆邊正對的兩個花壇裡,她剛剛種好的兩壟芍藥,半尺高植株上的新蕾被鴨子和鵝吃得精光!她一看之下,心疼得也忘了自己身上衣服還濕著,跑過去看芍藥花的殘株。她一邊看一邊氣得頭昏,欄杆邊的紅色芍藥還罷了,這窗下的粉色芍藥可是她千辛萬苦從山下的人家要來的根莖,如今被吃得什麼都沒了,向來不愛求人的她,為了這幾株花用了多少心思啊——這些畜生,要是她有了錢,一輩子也不要養這些到處拉屎的東西! 錢,什麼都要錢。填飽肚子需要錢,飽了肚子之後的生活品質,更需要錢。而她只不過勉強填飽肚子,就奢望養花怡性的達人生活,是不是太過奢求了? 她心裡一股火,伸手打算把這些沒有什麼用的植株折掉,手掌一碰,一朵躲在殘葉後的花蕾輕輕晃了一下,小小的花苞看來安好無恙。葉望舒喜出望外,忍不住笑道:「你這個傢伙倒是命大!」 她這麼自言自語,想起以前在大學的時候,有一陣日子沉迷《紅樓夢》,書裡面的賈寶玉常常對著花鳥蟲魚自言自語,那時候同宿舍的同學還曾經說過「自言自語的人有強烈的自我毀滅欲望,容易自殺,不然就出家」——大學的記憶除了那一幕屈辱的,其他的都漸漸模糊了,唯獨這一句話她卻記得。 她咬住嘴唇,自言自語的人看來不是自我毀滅,而是想找個宣洩和解脫的法子。自己是不是太累了,也在尋找解脫?想到這裡,她長長地歎口氣,覺得心口處壓了一塊兒鉛的樣子,幸好這時候屋子裡傳出倆孩子的吵架聲音,她不再胡思亂想,快跑進屋。 小寶和小燕在廚房裡因為分贓不均,爭搶不休。葉望舒走到自己的屋子,她住的這邊為了取暖方便,是臥室套臥室,當初是她爸媽的房間。她爸死了之後,母親一個人搬到走廊對面的屋子,現在葉望權要回來,母親一直鬧著要搬到樓上去,圖個心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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