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步步錯 | 上頁 下頁 |
一三八 |
|
我覺得自己此時就像個將瘋未瘋的人,懷疑著我之前所認知的一切。我必須要拯救自己,否則我怕自己會像露西那樣,真的被這幾個男人逼瘋了。 「我不是在威脅,是在請求。我也不是要維護胡騫予。我只是……」只是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這根救命稻草,是胡騫予。 如果連他都是完全虛假的,那我,就真的是萬劫不復了。 「……我只是,希望你顧慮一下我的感受。你不能毀了我的世界。」 托尼暴怒著,眼睛透出猩紅般的色澤,手顫顫巍巍伸過來,要捉住我:「那你有沒有顧慮過我的感受?你在知道了我的死訊之後,都沒有現在這麼傷心……」 我低眸,看一眼他抓在我臂上的手,他抓得那麼緊,哪有一絲病態的顯現?! 「那你覺得,你現在這樣毫髮無傷地出現在我面前,我該有些什麼反應?!抱住你,失聲痛哭?」 我笑,越想哭,便越要笑。 托尼突然間嗤笑,他抓著我,將我的手按向他的小腿,咬牙切齒:「毫髮無傷?!」 我在觸碰到他腿的一瞬,消失了所有語言。 我的手碰觸到的,並非有溫度的肢體,而是冰涼的,硬的,金屬。 「你——!」我雙唇打著哆嗦,顫兮兮地抬頭看托尼。無法置信。 托尼笑得殘忍,我的震驚與惶恐,終於令他滿意:「對,我失去了一條腿。這是——胡騫予的傑作。」 我無法做出任何反應,腦中一沉,嚇得要縮回手,卻被托尼蠻橫地扯住胳膊:「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腿?嗯?我親愛的女兒,我的,VIVI……」 我在他的手下掙扎:「不——我不要看!」 …… 「不——!」 我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手抓著的,是帶著自己體溫的被單,而非冰冷地幾乎要扯毀我神經末梢的金屬。 臥室暗淡一片,只有一盞床頭燈亮著。天花板,床,傢俱……我一一看過去,才稍稍安心一些。懶懶地躺回去,側個身要繼續睡。 這時,耳畔傳來開門聲。 我沒有回頭看。 猜也猜得到是胡騫予。 他對我半夜驚叫著醒來一事,似乎已經適應,大概也覺得是稀鬆平常的事了。頭幾回是奔忙著跑過來看我的情況,此刻,我聽見他平穩的腳步聲,緩緩地從門口走向我。 我感到床墊了陷下去,繼而,胡騫予從我身後探過來,摸一摸我額頭,他的手涼,恍如冷血動物,聲音卻少有的溫潤如玉:「又做惡夢了?」 我沒有說話,顫著睫毛正欲睜開眼,猶豫片刻,卻還是沒有抬動眼皮。 片刻後,我感覺到胡騫予的胸膛,熱熱地貼上我光裸的後背。 他在我身後睡下了,側臥,將我攏進臂彎中。 彼此的肌膚,都是涼的。 「胡騫予。」 他尖削的下巴擱在我肩上,鼻尖蹭一蹭我耳後:「嗯?」「我有沒有對你說過,我愛你?」 我輕輕哼哼,但他離我這麼近,肯定聽見了,繼而我便覺察到他手臂一緊。 我閉著眼,緊緊閉著,雙手覆在他交疊在我腹部的手上:「你聽好。我只說一次……」 「胡騫予,我……」……我愛你。 卻在這時,胡騫予突然掙開我的手,一下子捂住我的嘴:「別說。」他在我身後,我無法看見他的表情,但是,他捂住我嘴的手,僵硬,用力,青筋凸起。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回頭。 見我抬眼看他,他立刻偏頭躲開我的目光。 我看著他線條冷峻的下顎線,沒有再開口。 許久,他鬆開我坐起來,呆了片刻,下床。 我的目光循著他,來到窗邊——胡騫予跨坐上窗臺。 那裡是檯燈無法照亮的地方,一片昏暗,打火機的「哢嚓」聲,急躁地響了很多遍,才有火星從黑暗中冒出。 淡淡的煙味,隨著胡騫予沉重的聲音,一道傳來:「你今晚,很奇怪。不像你。」 「……」 「李牧晨對你說了什麼,是不是?」胡騫予投在黑暗中的剪影巋然不動,聲音冷然。 因他一句話,我本就不見回暖的心,此刻,一點一點,被抽走所有溫度。 他是這麼聰明,挖掘出我所有想要深埋心底的秘密。 他的聰明,把已在懸崖邊的我,又往深淵,推進一步。 我坐起來,靠著床頭,逼著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一點跳動著的火星。 想到白天,自己和托尼說的那番話——多麼可笑! 「我想離開這裡,回美國。」 那一枚火星猛地一顫,然而,很快便再度靜止住。 這個男人的鐵石心腸,真的,從沒為我動搖過? 「不行。」他斷然拒絕。 我閉上眼,等到自己的視界,真的一片黑暗了,才繼續開口:「我所擁有的恒盛股權,等我到了美國之後,會請律師把轉讓合同交給你。」 沒有聲音。 整個房間,突然一片死寂。 我除卻自己的呼吸聲,再聽不見其他任何動靜。 可是,就在下一秒,急速的腳步聲,快速逼近我,胡騫予來到床邊,野蠻地攫住我雙肩:「不行!林為零你聽見沒有?我說不行!!!」 我艱難地扯一扯嘴角:「為什麼不讓我走?你還想要什麼?環球?不,環球我沒資格給你……」 他的手鐵鉗一般死死制住我肩胛骨,痛,我卻連眼皮都懶得再抬一下。 「他媽的李牧晨到底跟你說了什麼?!為零,你看著我……我要你看著我!……」 從他口中少有的聽見粗話,我是不是該慶倖? 可是,為什麼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也許……要怪只怪他從頭到尾、都不曾在我面前敞開過他自己。 我曾經以為,這個男人雖然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是為人並不殘忍。 可事實擺在眼前,他用殘忍的手段,妄圖解決掉托尼,在他早已知道托尼是我生父的前提下。 他走的每一步,都不曾顧慮過我。 此時,他的口不擇言,他的憤怒,也是假的吧? 他是那麼冷血,他根本不在意我會恨他,他甚至……「我愛你」這三個字,都不允許我說出口…… 我將無名指上那枚戒指摘下來,當著他的面,放在床頭櫃上。 他終於肯放開我,伸手取過那枚戒指,放在眼皮子底下,細細端詳,怒沉著臉。許久,久到我以為他都打算將自己溺斃在戒指發出的鑽光中時,他終於抬起陰鷲的眼,看向我。 「終究是不能由著你……」他的聲音,從未有過的低沉,像是在歎惋,恍如正在念誦著悼詞的牧師一般,透著一抹悲天憫人。 可偏偏,他的這份平靜裡,透出一絲古怪的氣息,那是—— 危險來臨的預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