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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我憤然:「放開我。」

  他無謂地說:「不放。」

  那張臉越來越近,慌亂間我張嘴向他手背咬去,用力地,狠狠地,齒間嘗到絲絲鹹腥味道,血,因為用力過猛,竟把他右手咬傷。那天,在舫中,他為我擋下一劍,也是這種心驚的味道,刹時,血腥味亂了我思緒。

  他的手終於放開,我後退幾步。

  他在笑,他竟然還笑,笑中幾分邪氣幾分迷醉。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

  我惱怒地說:「我不會嫁給你。」

  那跨著白馬身著喜服迎娶我的人,只能是長孫炎煌。

  「我知道。」

  他雙手環抱倚在廊柱邊平淡地說。目光含笑向我看來,揚起的嘴角一抹無謂,眼神平靜讓人猜不透他心底的想法。晚風淩亂吹起他的長髮和衣角,也紛擾我的思緒,這一刻,我從他眼中看到令人害怕的堅決。

  我必須跟他說清楚。

  「這一次我回來……」

  他打斷我。

  「我知道你為何回來,你是來勸服我放棄與歐陽朔的結盟,想必你已經知道所有的事情。沒錯,南宮世家的確與歐陽世家聯手,準備在洛陽起兵。」

  我震驚。

  果然,長孫瓏兒沒有騙我,她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南宮博怎會如此清楚我心裡的想法,他為何會知道這一切,難道——

  我駭然。

  「你派人跟蹤我?」

  他眼神瞬間變得玩味,嘴角依舊是壞壞地笑,扯過額邊長髮輕吹口氣:「呵,真沒想到我在你心中竟是如此不堪的小人,也罷,就算是跟蹤吧。不過,我真沒料到長孫炎煌竟捨得讓你回來勸服我,歐陽家與長孫家早已聯姻,你們想要在一起,除非他肯為你放棄一切。可惜,他是個賢臣孝子,注重良心、禮儀、名聲,若換成我,倒有可能。」

  我打斷他:「你錯了,他並不知道我回來,也不願我回來,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現在,既然你已清楚一切,我只想告訴你,眼下是太平盛世,百姓安居樂業,若再掀起一場戰爭,只會生靈塗炭,讓更多人家破人亡,李世民深得民心,你不一定會贏,還是收手吧。」

  他輕笑:「我只是要拿回原本屬於我的一切。」

  我譏笑:「大唐本是李家打下的天下。」

  他再笑:「看來你知道的太少,我本姓並非南宮,隋末那場戰役,若不是李元霸僥倖贏了我父親,只怕那傳國玉璽早落入宇文家,而現在一統江山的,就是我宇文姓氏。」

  宇文——這兩個字好熟悉。

  我驀然驚住,隋朝末年,天下分成三派,宇文化及、王世充、李淵各據一方,李淵屯兵太原,宇文家佔據洛陽,王世充統領十州,後經過一番激烈角逐,天下最終歸李淵所有,直到玄武門事變,李世民即位,開創大唐盛世。

  南宮博——是宇文化及的後人!如此說來,他的叛變是蓄謀已久的,若真是這樣,他怎肯為區區一名女子放棄經營多年的一切,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傻傻地回到洛陽。

  心,一點點下沉。空氣凝固。

  他隱去臉上笑容,眼神堅定向我看來。「我願為你放棄一切。」

  什麼!我震驚,再一次震驚,腦中如同驚雷響過,抬頭看向南宮博,他眼中無謂已經消失,雙唇緊抿,目光如兩團燃燒的火焰一直射到我心底,這種神情,認真得讓人害怕。是我聽錯了嗎?他剛才說,願意為我放棄一切,我不相信,上官琉雲何德何能,有何可取之處,自古以來江山在男人心中重過紅顏,他所言一定是謊話,這些,不過只是逢場作戲的溫柔。

  他看透我心中所想,「只要你答應嫁給我,我會主動向朝廷上交南宮家在洛陽所有兵權,至於歐陽朔,自會與他斷絕往來,只是到時候,我南宮家就只能以經商為生,不再像現在這般擁有顯赫地位,不知你是否介意?」

  幻覺,一定是我聽錯。

  他說願意放下苦心經營的一切?怎會這樣,原以為這是很困難的一場說服,但我還沒有開口,他竟輕易答應,條件是,我必須嫁給他。如若這樣,長孫炎煌怎辦,他還在長安等著我回去,那緊擰的眉頭,孤獨的眼神,決然的身影早已刻入我心底,此生再也無法放下,我承諾過,一定會回到他身邊。

  我不能嫁給南宮博。

  「不,我不能嫁給你,早在長安,我已與長孫炎煌定下終身,琉雲此生非他不嫁,南宮公子,你南宮世家聲名顯赫,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今在洛陽已是一手遮天,為何還要去爭奪那份虛名,只要你願意,何愁找不到比琉雲更勝千百倍的女子。」

  「這世上只有一個你。」他嗓音驀然變得溫柔。

  晚風悠悠,夕陽餘暉溫柔地灑在他身上,一刹那間,他目光清澈仿佛天地初開時的那一陣清風,柔柔向我吹來。

  「也許在其他人眼中,我擁有的的確已經夠多,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你知道嗎?受傷的那天晚上,我醒來,看到你沉睡在我的臂彎,就在那一刻,我才真正覺得擁有了全天下。心,前所未有的寧靜,也不再覺得孤單,所以,我願用這一切來交換你,只要你答應留在我身邊,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愛上我。」

  他聲音很輕,如山風靜靜掠過松林。

  「我們的典禮,半個月後舉行。」

  我駭然震驚,他是說,十五天后我要披著鮮紅嫁衣入駐南宮府?不,絕不,一刹那間的震驚和感動全部消失,憤怒抬頭想要拒絕,飄逸的白色身影已輕輕離去,他步履輕盈,影子在夕陽下被無限拉長,青山碧樹間,竟有些蕭瑟。

  晚風吹起我衣裙,無力而悲哀。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山莊中的喧鬧一瞬間離我遠去,那些丫鬟下人來來往往腳步匆忙,偶爾有清脆的喊聲,悅耳的鳥叫。這一切,卻仿佛與我相隔一個世界,我的眼底,只剩下那一片黑,一片即將進入暗夜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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