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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祝希堯的酒此刻已醒了大半,他推開冷翠的門,驚得倒退幾步,安娜和冷翠不知怎麼廝打在一起,安娜掐冷翠的脖子,冷翠扯安娜的頭髮,兩個女人都是往死裡在打,「幹什麼,你們在幹什麼!」祝希堯連忙跑過去拉開她們,「瘋了嗎?好端端的怎麼就打起來了,安娜你放手,小心傷到她肚子裡的孩子!!」

  一句話嚇得安娜住了手,如果傷到孩子,祝希堯會要她的命,關鍵時候她還是知道輕重的,但她披頭散髮蹲在地上大聲嚎哭起來,一旁的冷翠也哭,場面亂成一團糟。祝希堯不明白,吃飯的時候都還好好的,怎麼眨眼工夫就幹上了,平常兩個人處得不錯的,但他到底心裡有數,首先逼問安娜:「說,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

  安娜只管哭,根本不理會。

  「讓我來告訴你為什麼吧,」冷翠相對來說冷靜得多,看著祝希堯聲淚俱下,「Jan,你知不知道我姐姐生前曾收藏過一大批名畫?」

  祝希堯點頭:「知道,聽她說過,是她養父給她留下的。」

  「那你知道那些畫對她有多重要嗎?她窮困潦倒,四處躲債,卻從來沒想過要變賣那些畫,可是那些畫後來卻不翼而飛,你知道那些畫都到哪去了嗎?」

  「哪去了?」

  「你問她吧,」冷翠指著安娜,兩眼噴火,「都是你這個好姐姐給霸佔了,看到沒有,這幅《拾紅豆的女孩》就是我姐姐生前最珍愛的一幅作品,我在她日記中看到過介紹,所以在羅馬一見到這幅畫就認出來了,而一打聽,原來賣這幅畫的人就是她!是她!!」

  空氣陡然凝固。

  安娜沒有再哭泣,低著頭蹲在地上。

  「安娜!」祝希堯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是不是真的?!」安娜沒有回答,他沖過去一把將她提起來,抓住她的肩膀死命地搖,幾乎要將她撕成兩半,「你說話啊,她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安娜也發瘋,推開他,揮舞著雙手大叫,「是我拿了碧昂的畫,是我,是我……」

  祝希堯額上青筋暴跳,揮手就是一巴掌甩過去。安娜應聲倒地,地上的玻璃碎片劃過她光潔的額頭,立即鮮血直流。祝希堯又抓起她,眼睛通紅:「說!畫呢,那些畫呢?你這個瘋子,我容忍你這麼多年,只是看在父母雙亡後你撫養過我的分上,以你的所作所為我早就應該讓你在我眼前消失,誰知你根本就不思悔改,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擊我,傷害我身邊的人,過去是碧昂,現在是冷翠,你到底有完沒完?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初碧昂突然悔婚跟你沒有關係,我猜都猜得到是你,看在姐弟這麼多年的情分上,我又放過你,可是你……你居然偷走她的畫,什麼時候偷的,你偷那些畫幹什麼,你讓她在地下怎麼安息……」

  安娜這個時候是真瘋了,滿臉是血和淚,呵呵冷笑起來:「你還好意思問我偷那些畫幹什麼,還不是為你,你當初獨立製片,開公司,缺的錢都是誰來給你補上的?是我!是我變賣那些畫幫的你,我不指望你有所回報,只望你不要對我視而不見,讓我留在你身邊,可是碧昂一悔婚,你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把我一個人丟在這牢獄一樣的房子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也忍了,盼望你能有朝一日回頭,結果呢,你是回來了,卻帶來這個野丫頭……」

  「你……你說什麼,畫都給賣了?」祝希堯完全被擊倒。

  「是,全被我賣了,換了錢給你拍電影開公司!聽明白沒有!還要不要我再重複一遍?」

  「胡說,你不是說那些錢全是爸媽留下來的嗎?」

  「爸媽留下來的?哈哈……」安娜笑得肩膀直抖,「你掘開他們的墳去問問他們,看他們當年死的時候留了多少金銀財寶給我們,什麼都沒有,他們年輕的時候光顧著吃喝玩樂,四處旅遊,哪有錢留下來?我胡編的話,你當了真,我掏心挖肺跟你說過的那些話,你卻當做耳邊風……」

  祝希堯跌坐在床邊,臉色灰白如剝落的牆壁。

  冷翠也受驚不小,姐姐的畫全都賣了?但她隨即想到這些畫都幫助了祝希堯的事業,想必姐姐地下也不會太過介意,正欲上前安慰祝希堯,突然腹中一陣絞痛,像有千萬把刀子在裡面刮一樣,「啊」的一聲還沒叫出來,她就摁著肚子跪倒在地毯上……

  4

  文弘毅當晚就離開了佛羅倫斯,直飛威尼斯。他受不了這打擊。一個月前,祝希堯輾轉找到他時,他著實吃了一驚,祝希堯看上去好像也很吃驚,因為祝希堯事先並不知道唐臨風的好友就是他。聽他說明緣由,文弘毅二話沒說就答應幫他,只因是冷翠喜歡那幅畫。唐臨風開始死活不肯賣,文弘毅不依不饒,天天泡在他的茶樓裡,差不多是死纏爛打才讓他松了口。

  「謝謝你,這次你可幫了我的大忙!」祝希堯買下畫後,對文弘毅表示由衷的謝意,「想來真是慚愧,那次在威尼斯的歎息橋上見到你,對你的態度很不敬……得知唐先生的好友就是你,我原來還有顧慮的,怕你計前嫌不肯幫我,沒想到是我心胸狹隘,想得太多。」

  「你的確是想得太多,就是一幅畫而已,何況還是冷翠喜歡的畫。」文弘毅這麼說的意思很明白,我並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幫你,而是看在冷翠的面子上。

  祝希堯何其的敏感,當然聽出了弦外之音,卻並不介意,笑著說:「你跟冷翠是好朋友,我是很高興的,她在義大利沒有別的親友,很孤獨,有你這個哥哥似的朋友時常陪陪她,跟她說說話什麼的,她會比較容易適應這邊的環境,所以說到底,我還是要謝謝你。」

  好厲害的傢伙!他的話也說得很明白,你跟冷翠只能是類似于兄妹的朋友,除此之外的任何關係,他不會允許。文弘毅暗自謹慎起來,這個是強勁的對手。既是對手,就免不了打交道的,他邀請去他的府上做客,當然也不能膽怯,來日方長,較量才剛剛開始呢。誰知此番一去,得到的卻是雙重打擊,冷翠居然懷孕了!

  太突然了!還指望在歎息橋上等到她呢,上帝根本就不給他機會。但他到底還是撐下了場面,跟祝希堯談笑風生,沒有露出絲毫的破綻。可是一回到住處,他就悲傷得一刻也不敢在這座城市停留,隨即趕去機場,公司在威尼斯,他寧願提前去處理公事。

  飛機起起落落,在漆黑的雲間飛翔,天上的星辰此時是格外地亮,回想跟冷翠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他只能歎造化弄人,上帝似乎偏愛祝希堯,讓他更早地遇見了冷翠,更早地在歎息橋上等到她,而文弘毅卻僅僅是晚一步。一步,就是天涯啊!

  「但願那幅畫能給冷翠帶來好運。」他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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