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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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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沫,你怎麼回去?」賀琰看了看手機,「已經快十二點了呢,家裡有沒有人來接?」 「都這麼大了還用人接?」容沫挑眉笑笑,與賀琰並肩至咖啡館門口。夏末的風已帶著一絲涼意,猛地襲來,容沫不由得縮了一下脖子。她扯扯唇角,聲音漸漸融化在風裡:「小意思,我打車回去。」 話音剛落,面前突然駛來一輛車。黑色的車窗慢慢搖下,容沫看到了易明晞的臉:「上車,我送你。」 「不用了。」容沫條件反射地拒絕,「我自己就可以。」 「已經十二點了。」易明晞皺眉,眼眸中劃過一抹不悅,語氣不容置疑,「上車。」 容沫依然不動,勉力擠出微笑對他解釋:「我在法國的時候,經常一點多回學校,國內還安全。沒關係。」 這樣的事實解釋顯然起到了相反的效果,易明晞眼睛半眯,黑瞳中流露出了危險的味道。儘管容沫與他分離多年,但是憑藉本能,依然能清晰地分辨出他的喜怒,他唇角的弧度蔓延的分明是不耐與隱忍,仿佛危險的爆竹,一觸便會爆炸。 「容沫,上來吧。」可能看神色不對,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藍若琳也開始勸她,容沫禮貌地微笑,剛要再一次回絕,包裡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她打開一看,竟是程弈陽。 「程弈陽。」她按下接聽鍵,無暇顧及藍若琳與易明晞的表情,腦海裡被程弈陽的一句話徹底震住,「你現在在機場?」 話音未落,只覺得眼前一陣風吹過。容沫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抬眸看時,那輛黑色的寶馬已經疾馳而過,忽明忽暗的廣告燈下,只剩下她自己的影子。 程弈陽是容沫在法國時的好友,是法籍華人,與容沫都在一所學校深造,只不過進修的是服裝設計專業。兩人的關係說起來有些微妙,是戀人不足卻高於朋友的關係。 容沫臨走的時候,甚至沒和程弈陽告別。她一向能清晰地分辨她與程弈陽的關係,也一直認為他也能夠理智地辨識這一點。可是以今天的舉動看,他卻似乎有意打破這樣看似平衡的情境。 容沫到機場的時候,程弈陽見到她便來了一個法國式的熱烈擁抱。周圍人拋來好奇的目光,容沫有些不好意思,輕輕擰他胳膊:「這是在國內呐,別囂張。」 「知道!」程弈陽大大咧咧地微笑,「這點基本國情我還是懂的。」 容沫微笑著與他並肩走出機場。走著走著,程弈陽卻突然停下腳步,扳過她一本正經地看著她,眼神竟是出奇的認真:「容沫,你不對。」 「怎麼了?」她被他的一本正經嚇了一跳,打趣地揚起唇角。 「你有心事。」程弈陽篤定地看著她的眼睛,「你眼底裡有一種疲憊,雖然極力隱藏,但卻藏也藏不住。 容沫突然有一種被人說中心事的慌張,卻只能死不承認,於是故作鄙視狀:「得了吧你,你這個中文都說不流暢的外國人,還想在中國大地上開創相面事業?」 「真的。」程弈陽固執地讓她正視自己,「你在法國的時候不這樣,到了這裡反而心事重重。」 「你再這樣神神叨叨的我就把你一個人扔在機場。」容沫假怒,揮開他擋在她前面的胳膊,大步向前,話說得又狠又怨,「讓你體驗在異國他鄉流落街頭的滋味!」 「我不說了,不說了不行嗎?」程弈陽可憐兮兮地跟在容沫後面,行李箱的拖動聲帶著一種孤寂,「你等等我呀,容沫!」 這一幅場景,全都落在了黑色轎車裡兩個人的眼裡。 看出容沫接到電話時的訝異,易明晞便悄悄地跟在了她所打的計程車後面。 這樣的景象,如此突兀卻又意料之中。 那時候那樣堅決地分手,那樣絕情地分離,四年裡,她甚至不曾回國一次,也不曾與他們之間任何一個朋友聯繫。容沫,他生命裡最美麗的驕陽,別離的如此徹底,就這樣離開他的世界。 他緊緊握著方向盤,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身旁的藍若琳突然問道:「明晞,怎麼了?」 他不理會她的驚訝,只是慢慢將車開到與他們很近的地方。掏出一支煙點燃,在嫋嫋的煙霧中凝視他們遠去的方向。看著他們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才揚起唇角,低低的聲音猶如歎息:「知道她是誰嗎?」 「誰?」藍若琳突然覺得全身繃緊起來,她猛地直起身子。 他不曾告訴她他與任何女人的故事,可是他這樣的情境,他這樣反常的姿態,一切都不言自明。 女人或許在很多時候都比男人愚笨,但是在感情的判斷上,卻往往出乎意料的精明清醒。 藍若琳一下子怕了起來,有一種恐懼蔓延至她的心底。她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仿若一個想要知道病情卻又怕被判處死刑的病人,聲音幾乎顫抖:「是誰?」 「毒藥!」易明晞突然冷笑一聲,狠狠地掐滅了煙,輕煙繚繞中,他的聲音決絕,「舊情人而已。」 他的眼睛裡滲透出狠厲的光芒,比身處商場爭鬥時面對那些商業對手們的刁難更加陰鷙。商場上的他叱吒風雲,仿佛只為了在氣勢上壓倒對手,只為了享受王者快感。可是現在的他,那樣的恨意是從心底噴湧至眼底,每湧出一分,便會化為能夠將人灼盡的烈火。 藍若琳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茫然若失地盯著前面,艱難道:「為什麼分手?」 易明晞轉過頭去,語氣裡充滿了消極與哀歎:「我不知道。」 容沫這個女人,沒有任何預兆地與他分手,也吝於給他一個理由。 而驕傲如他,恰逢當時年輕氣盛,也不會屈尊去問。 其實現在已經後悔沒有去追問那分離的理由,但是卻好像已經沒了資格。 容沫將程弈陽帶回了自己的公寓,這套公寓是舅舅的房產,他與媽媽都在N市定居,得知容沫回國,特意給了她這套房子的鑰匙。 「你怎麼想起回國?」程弈陽在洗手間裡洗了一把臉,接過容沫遞過去的毛巾胡亂擦了幾把,「太不夠意思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他的髮絲滴著水,襯得這張年輕俊秀的臉有種說不出的生動,容沫突然想起晚上剛剛見到的那個人,唇角便一扯:「這是生我養我的祖國,我當然要回來。倒是你,」她裝作輕佻地托起程弈陽的下頦,眯著眼睛輕笑,「賣國賊大少,你是怎麼想要回來的?」 「國內有首歌怎麼唱的呢,」程弈陽歪歪頭,一臉甜膩地靠在她的肩頭,「我和你纏纏綿綿翩翩飛……」 中文說得本來就不流利,程弈陽還敢挑戰這樣高難度的口水歌。容沫看了看他,故作無奈地搖搖頭,一副沒治了的表情。 「真的是為了找你。」容沫正要回身,卻聽到程弈陽的語氣帶了怒氣,「你剛去法國的時候,記得你說過嗎,我在哪兒,你就在哪兒。」 「所以你要補償我。」程弈陽不客氣地癱坐到沙發上,深藍的瞳眸在燈光的照耀下竟熠熠生輝,似有碧波在眼眶裡流轉,「我來到中國,所以,你在哪兒,我就會在哪兒。」 唇角依然戲謔地一彎,痞痞的帶著點壞意。可是那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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