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戰(21)_學達書庫

二一

　　還記得在酒會上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也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我們……曾經見過嗎？」雖然疑惑，但他已經有了幾分把握。看何楚的樣子，他們應該是認識的吧。

　　奇怪，這樣的女人，按理來說他應該有深刻的印象才對。

　　聽到他的話，何楚的笑容淡得幾乎消失了，「嗯……沒有的事。」

　　許湛挑眉，看來這樣的姿態會讓她明顯不悅。於是他起身，順勢紳士地拉開椅子，「來，坐這裡。」

　　他按下桌上的通話器，告訴服務生可以上菜了。不過幾分鐘光景，就有一行窈窕女子端著盤子嫋嫋娜娜地走進來，眉目如畫、笑容娉婷，幾乎沒有化妝的清水面孔，個個都擁有超凡的美貌，走在大街上擁有絕對的回頭率。作為城中頂級的娛樂場所，凱悅果真名不虛傳。

　　何楚不由得在心中冷笑，眼前明明燕瘦環肥，為什麼遊歷花叢片葉不沾的他會青睞於嫩草一根？

　　答案顯而易見。兩人之間的挑逗曖昧，對他來說，只是一場名為征服的遊戲；而對她來說，是只能贏不能輸的角力。

　　她該高興的，為了自己強大的魅力。在這麼多女人中能脫穎而出終於入了許少爺的法眼，僅憑這一點，就是多麼不容易。眼看距離自己的目標已經越來越近，即便這次打賭她以難看的背叛收場，但下一次，她一定會有更多的勝算。當然，她也一定會爭取到再次打賭的機會。

　　何楚反復安慰著自己，但面對一桌子珍饈佳餚，她舉著筷子卻忽然沒了胃口。

　　「怎麼了？」許湛深情款款地做體貼狀，見她出神，他主動夾了一筷子看不出原形的肉鬆放到她的盤子裡，「這道菜叫雪山松針，是用野生的鵪鶉和雪山的馬蹄蓮共同烹製而成，算是凱悅的招牌菜了，尤其受女士們的歡迎，你嘗嘗。」

　　她笑笑，低頭順從地吃了一口。

　　「好吃麼？」他在背後撫著她的長髮。

　　原來，他就是用這種手段讓女人們一個個心甘情願地跳進感情的陷阱嗎？她抬起頭，他有各種各樣的面孔——商場上是強大到不會受傷的，宴會上是談笑自若流露出王者風範的，而眼前花花公子的樣子，才最接近真實的他吧。

　　窗外的天色一點點暗下去，涼意泛上來。玻璃上倒映出金童玉女模樣的兩個人，何楚卻分明看到，他們之間的距離很遠。遙遠得，仿佛一光年。

　　江城是個從骨子裡散發著矛盾氣質的人，他自己也從來不否認這一點。比如他會西裝筆挺地出席各類酒會，結交各方人士；但也會很樂於安靜地獨處，享受孤獨且快樂的自我時間。比如他和美女們經常會有一些很親密的舉動，亦十分有興趣地欣賞她們；但另一方面，這麼多年來，真正成為他女朋友的也不過兩個人而已。

　　也正因為他矛盾的個性，才會讓不熟悉他的人經常被他偽裝的面孔所迷惑，自以為是地得出結論：江城是個很好打交道的人！

　　如果這樣想，那麼他們面臨的將是一個個危險的陷阱。

　　周日的畫展，江城意外地遇到臉熟的面孔。如果她不是那麼惡狠狠地盯著自己，其實處於週末休息狀態的江城原本是想當做沒有看見她而直接走掉的。不過就因為她獨特的眼神，遠在十米開外的他忽然萌生了古怪的興趣。

　　一般說來，雖然江城看上去十分好脾氣，但面對挑釁不戰而退，從來都不是他的風格。

　　顯然，狹路相逢的Sarah完全不知道這一點。對上江城帶著笑意的眸子，她有點兒錯愕。

　　想起昨天晚上許湛突兀的電話，讓她仔細調查何楚的身份背景，即便已經想明白了他們之間的種種可能性，但Sarah心中的疙瘩依舊難以在短時間內消除得乾乾淨淨。

　　不喜歡何楚，連帶著不喜歡啟天所有的人。而總是笑得一副見牙不見眼的江城，莫名地登上了她最討厭人士榜單的第一名。連週末都會狹路相逢，Sarah幾乎立馬渾然不顧自己一身合宜的裝扮，一張俏臉扭曲起來，那絲毫不掩飾的厭惡神色，仿佛是見到了蟑螂。

　　Sarah向來以直覺做事，所以根本不會仔細分辨江城惹她討厭的根本原因是什麼。並且，她也不認為有這個必要。

　　她冷哼一聲，聽到聲音的江城卻笑得更加陽光燦爛了。他自認為自己向來還算八面玲瓏的人物，如果有人流露出特別討厭他的情緒，不排除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而特意使用的一種手段。

　　於是，他「如她所願」地邁著優雅的步子緩緩走了過去，在與她只有半米的距離停住，露出十分誠懇的標準微笑，「富強經理，您好。」

　　聽到她向來避諱的大名，Sarah的一張臉由紅轉黑再變白，變臉速度之快簡直媲美川劇大師，半晌，她才從鼻子裡冷冷哼出一句：「請叫我Sarah。」

　　江城忍不住笑彎了腰，「我記得你是公關部出身的。」

　　Sarah惱羞成怒地冷哼，「那又怎麼樣？」

　　「沒怎麼樣，」江城優雅地欠身，「略表達一下我的敬佩之情。」

　　對讓人捉摸不透的江城，恐怕Sarah只有改名叫「富黑」，才會有贏的希望。不過身為當事人，因為接觸不多，所以她完全不認為自己搞不定這個總是笑眯眯的男人。

　　聽出他語氣中的嘲諷，Sarah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公關又不是賣身，沒道理我對著討厭的蟑螂還要賣笑。見風使舵，一般來說才是公關的基本原則。」

　　江城聳聳肩，「我欣賞你的坦率。」

　　「那你怎麼還站在這兒？」Sarah皺起細長的眉，「看來我還不夠坦率。」

　　江城哈哈一笑，神情爽朗，「我認為你對我不太瞭解呢，富……呃……」她瞪著眼睛，他迅速改口，「Sarah，在被人誤解的時候，我一般會向大家耐心地展現我真實的一面，以消除許多不必要的誤會。」

　　他的稱呼在以退為進中變得親昵，而Sarah幾乎毫無察覺。

　　「誤會這個詞一般是用在熟人身上的，我認為我們之間還遠遠稱不上熟。」Sarah毫無興致地扯動唇角，「並且在可預見的未來，也沒有任何變熟悉的可能性。」

　　江城十分誠懇地看著她，「Sarah，難道我身上有這麼多讓你厭惡的地方？」

　　Sarah抬頭看著他，忽然笑得燦爛，無端地在江城心頭掠過一陣輕微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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