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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自從我們結婚以後,這間書房又擠進了一張新的書桌,房間立刻變小了,不過我倒覺得,這就是書房該有的樣子,原來太冷清了。

  我坐在你的書桌前,幾天前,我曾因為尋找一把剪刀而打開這個抽屜,一封沒有署名的信放在我要找的那把剪刀下麵。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種奇怪的直覺,想要打開那封信。我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拆開看了。我本該悄悄的放回去,就當什麼也沒有看到。

  但我沒有。

  因為我控制不住的把信捏成了一團,我的心理前所未有的煩躁。

  我曾在巴厘島的機場見過那個男孩兒,當時我竭力保持鎮定,甚至還讓自己露出微笑,天知道當時我多想上去一拳打在他的鼻樑上。不幸的是,我沒有,我是理智的代名詞。

  我想,你不應該再保留這樣一封代表著過去的東西,這是一個隱性炸彈,總有一天會提醒你還有那樣的過去,還有那樣一個男人曾經願意等待你。你還不成熟,你那小小的腦袋中總是會有這樣或者那樣千奇百怪的想法,我有時會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對你思想的瞭解,讓我覺得不踏實。

  我想把這紙團塞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我試圖在我的抽屜裡找到這樣一個地方,卻忽然翻出了自己高中時代的筆記本,我自己都忘記了還保留著它。

  我翻開筆記本,裡面無非是一些日常記事,只是每一頁上都有一個記號,有五角星、三角形以及叉。我回憶了一會兒,卻怎麼也記不起這些符號的意義。我忽然覺得好笑,原來,記憶真的可以被抹去。許多當時看來刻骨銘心的事,許多年後竟然無論如何想不起來。

  最後,我把紙團鋪平,夾在筆記本裡,然後放進書架的其中一個格子。我當時想,或許幾年之後我也會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了,人的一生,就在這記起與遺忘中度過,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但我當時看到你呆呆地望著那個已經沒有那封信的抽屜時,我忽然感到自己的憤怒要爆發了,儘管,我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我扔了。」

  是的,我一直喜歡你用一種崇拜的眼神看我,那讓我感到你需要我,就像我需要你一樣。但那些被陽光驚醒的早晨,當我一遍遍看著你的臉時,我忽然意識到,我是多麼自私。

  我可以是你的良師益友,可是我最應該成為的是一個愛護你的丈夫,一個無論何時都尊重你的男人。

  我找到了家臣,他也有一本這樣的筆記本,我想,心宜一直愛著的,仍然是那個一直令她痛苦的男人。而不是我。

  無論誰對誰錯,無論希望或是失望,我只想要你永遠記得,我愛你。

  明天,我就要去啟程去紐約。我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但還是開不了口。或者,當我離開你的時候,我才能好好的思考,那麼當我回來的時候,一切又充滿了希望。

  我之所以仍然忍不住把這封冗長而沉悶的,原本是寫給我自己的信放在書房的桌上,是因為我知道,如果你讀到了,就說明你在想念我。

  愛你的家修

  書璐以為自己會哭,但臉頰除了麻木,什麼也沒有。家修沒有說謊,她還小,所以她計較對錯,所以她凡事都想要一個答案,卻忽略了生命中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愛。當她一次又一次地去想像他的內心,卻忘了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溝通。

  她看到的不只是一個試圖要掌控她的男人,還有一個固執地總是以自己的想法去揣測別人的女人。

  那個女人,就是自己。

  屋裡很暗,因為外面是陰沉沉的一片,路上的行人走得很匆忙,大約就是快要下雨了。書璐站在窗臺前,微笑著想,如果是這樣的天氣,家修就可以睡一個懶覺了吧。她多麼希望他忽然出現在樓下,老遠就跟她揮手,然後踏著輕快的步伐走上來,悄悄的對她說:

  「我想,再走一遍通往你心裡的路。」

  然而,他沒有。

  這兩天,書璐過的有些恍惚,她拒絕了一切要來探望她的人,包括父母、姐姐、姐夫以及家臣和他的兩個孩子。

  她沒有聽家修的話,拆了很多速食麵來吃,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餓,也不知道速食麵是什麼味道,只知道她在等待,等待一個消息。

  或者,她也並不是在等待消息,而是在等一個人。

  昨天上午,先是家臣打了電話來,他的鼻子有點塞,好像剛剛哭過,事實上書璐很難想像像家臣這樣的男人哭起來是什麼樣子。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叫她注意身體。

  接著中午的時候,雅文也打給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一邊哭一邊叫她不要擔心。

  令人驚訝的是,書璐自己沒有哭,也不想哭。

  她不再想揣測他的生死,因為那是毫無疑義的,她只是等待著,仿佛在等待他自己來對她說。

  吃完速食麵,外面好像出太陽了,她梳洗了一下,決定出去走走。因為家修臨走之前說,要她照顧好自己。

  外面好像又是另外一個世界,是熱鬧而喧囂的,車來車往,人來人往,兩天前的那場劫難就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人們的生活沒有絲毫改變,只有書璐的生活變了。

  她漫無目的的走著。

  她走過便利店旁的麻辣燙攤位,這裡已經從大排擋變成了固定攤位,人們在窄小的「店堂」裡用餐,吃的滿頭大汗,她抬頭的一瞬間,仿佛看到家修在路燈的照耀下說:帶你去吃麻辣燙。

  她走過街心花園旁的小餐館,驚訝的發現餐館的名字跟電臺樓下那一家一模一樣,是搬家了嗎?還是,這是另一家餐館?她分不清。餐館的窗前坐著一男一女,她仿佛聽到女人說,我們結婚吧,男人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好那先點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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