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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四月中旬開始就一直不斷地下雨,家裡的陽臺上晾滿了沒幹的衣服,書璐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黃黴季節提前到來了。

  週六,還在睡夢中的書璐和家修被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吵醒了。

  「怎麼回事……」 家修口氣不善地自言自語。

  書璐翻了一個身,用被子蒙住自己的頭,但風還是鑽了進來,原來是家修伸手去拿電話時扯起了被子。

  她忽然想起他們兩個昨晚是蓋了同一條被子……

  「喂……」家修大約也有點生氣,不然語氣不會如此生硬。

  書璐只聽到電話那頭嘰嘰喳喳地說了很久,最後老男人只說了句「我馬上就來」,便掛了電話。

  「怎麼了。」書璐揉揉眼睛。

  「是阿文打來的,家臣和雅君昨天晚上吵了一架,今天一早就不見了。」

  「誰不見了?」

  家修原本緊繃的臉忽然露出笑容:「當然是雅君,如果是家臣我才不擔心。」

  「他會去哪裡?」書璐一邊問一邊找著自己的衣服。

  「不知道,不過我想阿文或許會有點線索。」他找了件馬球衫套上身。

  「他們……」她瞪大眼睛,其實想問他們為什麼會吵架,可是轉念一想終究覺得問也是白問。

  家修沒有等她說完,就去了洗手間。

  她看看窗外的雨,忽然有點擔心。

  一個小時之後,他們見到了哭喪著臉的阿文。

  「小叔,昨天晚上他們在書房吵得很凶,還摔東西了。我想去勸,可是爸爸不許我進去。」

  「雅君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家修並沒有問他們吵架的原因,好像那根本是無關緊要的。

  「我五點起來上廁所的時候,他房間裡就沒有人了。」

  「爸爸呢?」

  「去找他了。」阿文坐在沙發上抱著腿。

  「你知不知道他會去哪裡?」家修坐到她旁邊。

  阿文想了想,又搖搖頭:「我不知道……」

  「他會不會去學校。」

  「今天早晨他原本應該去補習的,可是爸爸剛才打電話給補課老師,老師說他沒去。」

  家修和書璐對望了一眼,好像都一籌莫展。

  「你們說……」阿文抹了抹鼻子,「他會不會離家出走了?」

  書璐直覺地想說那是不可能的,但家修卻很認真地問:「他的衣服或者其他重要的東西不見了嗎?」

  阿文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去雅君的房間,翻了一會兒,才怔怔地說:「什麼都沒帶走……」

  書璐擔心地皺起眉頭,她看得出,家修雖然很鎮靜,卻同樣很擔憂。三人在客廳裡默默無語地各自想著心事,過了很久,家修才像想起什麼似的問道:「他們是怎麼吵起來的。」

  「……昨天晚上我們一起吃晚飯,雅君把填志願的表格給爸爸看。爸爸看了之後覺得他成績好,應該填更好的學校。但雅君不肯,爸爸臉就沉下來,飯也沒吃完就把他叫到書房去。沒多久我就聽到他們吵了起來,還有摔東西的聲音,雅君從書房出來就回自己房間去了。」

  「啊……」書璐驚訝地說,「只是為了填志願?他填了什麼學校?」

  「我們學校嘍。」阿文一臉哀怨。

  不知道為什麼,書璐竟然覺得,當老男人聽到阿文這麼說的時候,臉上有一絲無奈的笑意。

  「叔叔、嬸嬸。」雅君忽然出現在他們背後。

  「……」三人愣愣地說不出話來,好像他是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阿文一個箭步走過去拉起雅君的手臂,「你從哪裡進來的!」

  書路想,她應該問的是「你去了哪裡」吧。

  「門沒關啊……」雅君一臉無辜。

  書璐確實不記得自己進來以後有關過門。

  「我、我還以為你離家出走了……」阿文忽然哭了起來,雅君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措手不及。

  這是書璐第一次見到阿文哭。家修後來常常說:阿文跟她一樣,也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子,不過一個女孩子再堅強,也總會有哭的時候,所以男人看到堅強的女人哭,是最沒有辦法的。

  原來雅君只是心情鬱悶起得早去晨跑,回來的時候順便去超市買了些東西,因此耽擱了時間。這出鬧劇竟然就這樣嘎然而止,家臣回來後又免不了對著雅君一頓臭駡,但他們似乎都忘記了填志願這件事。

  吃過午飯,家臣和家修兄弟倆在書房關起門談了一會兒,回去的路上書璐問老男人談了些什麼他也不肯說,只說有些事情她以後會明白的。

  書璐嘟起嘴,沒有再問下去。他常常都是這樣,如果他不願意說,別人是無論如何不能從他嘴裡知道些什麼。

  她始終覺得,他喜歡掌控一切,他自己的生活、別人的生活、也包括她的生活,從來不管別人是不是願意被掌控。

  每個週二和週四的口語課對書璐來說漸漸成了一塊雞肋,學員們都死氣沉沉的,每次她都是數著時間等待著下課。缺席的人越來越多,到最後長常常只有一、兩個學員,老師對這種情況大概習以為常,並沒有不高興的意思。

  有一天晚上,只剩下書璐一個人,當老師走進來的時候,她忽然有點後悔自己沒有請假。不過,老師帶來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小女孩,因為另一個班也只剩下她,所以決定合併上課。

  她很大方,笑起來露出兩個甜甜的米窩:「我叫袁世紛,我沒有英文名字,你可以叫我阿紛。」

  書璐一下子對她很有好感,因為,她自己也沒有英文名字,當她第一次在班裡這樣介紹的時候,白領們好像都很側目。

  「我叫曹書璐。」她微笑地說。

  「書璐?!」阿紛一臉驚喜,「是『書路漫漫』的那個書璐嗎?」

  這下輪到書璐詫異了:「是的……」

  小女孩「啊」了一聲,抓住她的手說:「真的嗎,太好了!我是你們的忠實聽眾!每一期節目我都聽呢!」

  這是書璐第一次與粉絲近距離解除,不免有些遲疑,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一種得意的情緒油然而生。

  老師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一時間也怔怔地站在講臺前,沒有要上課的意思。

  書璐忽然又慶倖起自己今天仍然堅持來上課,她不禁想,或許阿紛也對這樣的課程感到厭倦乃至想放棄,但是今天在這裡遇上了自己,她也許會重新對課程充滿熱情,這甚至很有可能會改變這個小女孩的一生呢……

  「你可以幫我問曼曼要一個簽名嗎?」阿紛期待地看著書璐。

  「當然沒問題……」書璐一臉和善的笑容瞬間有點僵硬。曼曼?等一下,這麼說,她想要的是小曼的簽名……

  「我們寢室的同學都認為她很有型,她常常在節目裡說冷笑話。」阿紛繼續說。

  「啊……是啊……」書璐感到自己額頭上有冷汗,小曼在節目裡有說過冷笑話嗎?

  幸好這個時候老師宣佈上課了,及時止住了書璐的尷尬,她第一次對老師報以感激的微笑。

  回家以後,書璐把這件事告訴正在看樓市情報的家修,他笑了笑,說:「有可能小女生比較喜歡小曼那種敢說敢做的類型吧。」

  「你的意思是說我比較受小男生的歡迎嘍?」書璐不死心地問。

  家修扶了扶鼻樑上那副只有在看書報紙時偶爾才戴地老花眼鏡,一臉誠懇地回答:「相信我,一個正常的小男生是不會聽『書路漫漫』這樣的節目的。」

  「……」她扁起嘴,用靠枕扔他。

  第二天,書璐儘管不太情願,卻還是拿了張明信片問小曼要了個簽名。

  「是我小侄女要。」她撒了個謊。

  「你侄女很有眼光,」小曼一邊簽,一邊說,「她多大了?」

  「三歲。」書璐抽走那張簽了名的明信片,用力甩了甩,確定墨蹟已經幹了才放到包裡。

  「……」

  這是書璐第一次意識到,小曼或許真的比自己更受歡迎。很多年後,當她終於由衷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的時候,小曼卻即將遠嫁他鄉。

  「對了,那個古怪的女人又來找過你。」從喜歡給人取綽號這個習慣上,可以看出小曼是一個很主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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