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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原來如此!」山下雅廣頓時想起何玲子之母渡邊玲子初見他後對女兒說的那句話:「他會讓你受苦。」

  渡邊玲子雖然雙眼已瞎,卻能清晰地看見五年後發生的不幸!悲劇的主角正是女兒和昔日的戀人。

  所以當山下雅廣準備向何玲子提出婚約的時候,母女倆驟然離去!

  那也恰好是日本國正式對中國進行全面入侵的時候。

  雖是寒涼深秋之夜,山下雅廣的額頭還是滲出汗來。

  「令堂……」

  「她已經到天堂會我父親。」何玲子深吸一口氣。「她過世後,我也能看見未來了。所以我到了這裡。」

  「你也已經預見到了今天?!」山下雅廣無法想像,何玲子預見到自己的悲慘際遇,預見到和昔日戀人在這地獄相逢,卻各在正義和邪惡的一端。

  誰是正義?誰是邪惡?

  山下雅廣突然發現,自己的世界在顛覆。

  「最後,最後怎樣?!」山下雅廣幾乎要咆哮起來,終於還是努力將情緒控制。「告訴我,你最後怎樣了?」

  「我和我媽媽看見的一樣。」何玲子又恢復了那種淡淡的語調。

  「為什麼,為什麼你預見到了今天,還會鋌而走險?為什麼不躲避開災禍?」山下雅廣卻沒有能繼續壓制住那種絕望的感覺。

  「我能預見未來,並不代表能改變未來。」何玲子越來越平靜。「上天給我們這個天分,並非無來由的,我很自豪,走對了路,做了對國家對父老有意義的事情,對天理正義維護的事情,算是最好地利用了這個天分,死而無憾。」

  「你瘋了!」山下雅廣離崩潰越來越近。

  「記得我在奈良上學時的那些事嗎?」何玲子忽然柔聲將話題一轉。

  山下雅廣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我生命中最難忘的一段。」

  「記得我的假日本名嗎?」

  「和炎玉子。」

  「你果然沒有忘記我。」何玲子莞爾一笑,山下雅廣這才意識到,自己非但全然沒有忘記她,反是仍愛得深切無比,只不過,這份思念和熱愛,在過去幾年裡,被軍國主義和非人道醫學試驗掩蓋住了。如果不是這份情感,他不會有此刻這種天翻地覆的感覺。何玲子又問:「知道為什麼是這個怪名字嗎?」

  山下雅廣搖搖頭。

  「和我父親大致同一個年代裡,有一位女俠,名字叫秋瑾的,也曾在日本留學,因深感清朝政府的懦弱,任外寇橫行,於是參與革命。她一介女子,竟寫出『拼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這樣的豪邁詩句,激勵了很多像我父親那樣的革命人士。她最終被內奸舉報、被清廷逮捕殺害。我,就是聽她的故事長大的。」

  「和炎原來是『秋』的拆字,玉,瑾也。」山下雅廣覺得直到今天,他才開始真正瞭解他瘋狂愛過的女子。

  「你的中文還很好,還常寫詩填詞嗎?」何玲子起身,盈盈立著。

  山下雅廣搖搖頭,又點點頭:「很偶爾才會……我還有個問題,一直想不通。你母親,怎麼會容你將這裝著螢火蟲畫像的琉璃罐留給我?」他將那琉璃罐托起。

  「你原來還一直保留著。」黑暗中,何玲子是否在微笑?苦笑?「這螢火蟲的畫像是我媽媽送給我的,我想給誰,是我的自由。」

  山下雅廣歎了一聲,沉默了一陣,忽然說:「我要證明,你和你媽媽的預見是可以改變的!」

  61

  「黑木大佐催要的試驗計畫書,需要你儘快完成!」安崎宗光已經隱隱覺察出這些天來山下雅廣的變化。

  山下雅廣將一摞筆記紙遞給安崎宗光:「我已經針對每一位新來的馬路大制訂了試驗計畫,都在這裡。」

  安崎宗光翻了翻,冷冷說:「為什麼唯獨沒有何玲的?」

  山下雅廣說:「她的情況比較複雜,她的特殊能力,似乎來自後天,好像是她母親去世後,才逐漸產生了預感,我正想和你討論,是否有將她列入特殊馬路大的意義。」他正在考慮如何直接向黑木勝請求,承認自己的愛,自己的私心,放過何玲子。

  安崎宗光說:「我們做的一切,在這個階段,總之都是在摸索。你不需要想太多,制訂解剖計畫吧。從黑木大佐和特高課的語氣看,解剖真的只是第一步,只是個探索。」

  「下一步呢?」

  「當然這些被解剖的馬路大將不能複生,會有另一批馬路大來,那時,將是我們部隊的核心行動,具體行動,黑木大佐會在下一次電話中安排,我也無從得知。」

  這時,一陣嬰兒的啼哭傳了過來!

  從哭聲判斷,還遠不止一兩個嬰兒!

  山下雅廣循聲出了辦公室,只見大東亞藥物經營局大樓的走廊裡忽然多出了許多護士模樣的女人,每人都推著一個小車子,嬰兒的哭聲就是從這些小車子裡傳來。有勤務兵在招呼:「二樓,房間和床位已經安排好,都在二樓,按照號碼就位!」

  「這些,都是我們的未來。」身後忽然傳來安崎宗光的一句話。

  山下雅廣的心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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