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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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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模糊了關鍵的視線,但詩詩的那雙眼睛依然清晰。 他在這一刻終於明白:詩詩在生命消失的那一刻起,就希望我能從她的目光中,看到兇手的原形。 關鍵下定了決心。 13. 午夜將至,關鍵提前到了舊解剖樓前。這是他答應參加實驗時堅持的一個條件:第一個實驗要在黃詩怡被害的現場做。解剖樓前還拉著黃色警戒線,幾十年來從未鎖過的樓門上新裝了一把掛鎖。 山下雄治和菊野勇司已經等在樓前。夜光下,菊野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之色。山下雄治說:「我們給你帶來的翻譯應該提前五分鐘來和你見面,菊野先生有些著急。我們對遲到的忍耐非常有限……任教授和千葉博士等幾位元去拉儀器了,應該不久就會到。」 無聊中關鍵抬頭四周看看,忽然一怔。 一隻小小的螢火蟲從三人身邊飛過。 還有那雙憤怒的眼睛,在關鍵眼前隱隱浮現! 難道我還沒有進解剖樓,就看見了詩詩? 不遠處,黃詩怡的身影在樹叢中一閃。他甚至能看清黃詩怡那卷烏黑長髮。 「詩詩!」隨即後悔。 山下雄治輕聲說:「你思念情切,認錯人了……是你的翻譯,總算到了。」 一個少女從樹後盈盈走了出來,關鍵搖了搖頭,不敢相信雙眼所見,這正是白日裡「邂逅」的少女,是山下雄治安排給他的翻譯兼「助手」。 她的穿著,為什麼和詩詩如出一轍?連黑色皮風衣都是一樣的。 菊野勇司嚴厲地說了句什麼。那少女微微低頭,應了一聲,看向關鍵道:「菊野先生指責我,說一天都沒見我的影子,這會兒又差一點遲到……」翻譯工作即刻開始。 關鍵說:「你可以告訴菊野先生,你其實很敬業的,一直跟我到江醫。」 少女臉色微微一沉。山下雄治見氣氛不洽,忙說:「關鍵先生不要多想……這位就是你的翻譯安崎佐智子小姐,佐智子小姐向我請過假,去江京大學,是去看她的母親。」 關鍵略有所悟:「莫非,你的母親,在江大做外教?」 佐智子又點了點頭,伸出手說:「關鍵先生,你好。」 是我誤會她了?關鍵和她輕輕握了握手,說了聲:「對不起。」 引擎聲打破了夜的寂靜,一輛小麵包車緩緩駛到解剖樓前,車子尚未停穩,車門就已打開,跳下來一名身材偉岸的年輕人,響亮地叫了聲什麼,一路小跑過來。來人有著一卷精心修剪的長髮,瀟灑地披著。他的雙眉濃郁,眼睛大而微陷,他穿著黑色風衣,黑褲黑鞋,跑到安崎佐智子身邊,宛如一對身著黑衣的金童玉女。 安崎佐智子介紹說:「關鍵先生,這位是我們同組的豐川毅博士。」她又用日文向豐川毅做了介紹。豐川毅禮貌地伸出手,雙眼緊盯著關鍵,很短地說了一句話。不知為什麼,關鍵感覺到一種咄咄逼人、甚至是居高臨下、帶挑釁意味的目光。 安崎佐智子臉色微變,關鍵已經覺察出她的猶豫:「佐智子小姐,你應該每句話照翻不誤,對不對?」 「豐川博士說,你真的很年輕,應該不是騙局的導演者。」 任教授剛下車,隱隱聽見了安崎佐智子的翻譯,揚聲道:「太過分了!」山下雄治也忙說:「豐川博士,這只是你個人的意見,請注意你表達的方式和場合。」 豐川毅微微一笑,仿佛滿足於自己一句話引起的爭議。 關鍵憤懣得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在他是個愛思考的人,沉默的時候,腦中並非一片空白。眾人都在沉默中感受著尷尬,直到聽見關鍵的回答,才知道這位看似訥于言的少年,思維其實很犀利:「如果我是騙局的導演,那一定也很成功,連你這樣擅長思考的人,也千里迢迢趕來做騙局的觀眾。」 山下雄治忙打哈哈說:「豐川先生十六歲入醫學院,年紀輕輕就拿到了醫學博士,是他孜孜好學的結果。說不定通過這次學習,也能體會到關鍵先生經歷過的非凡之事。」 菊野勇司顯然對家長里短毫無興趣,眾人說話間,他已經跨過高高的水泥門檻,將樓門上新加的鎖打開。 關鍵站在樓門口,全身肌膚產生了一種異樣的騷動,仿佛被拉扯著要脫離軀體。 劇痛!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心在痛,還是身體在痛。他無法想像自己能再次走進這黃詩怡被害的恐怖之地。 鮮血和被支解的屍體活生生地閃在黑暗中。愛人的屍體。還有那只小小的螢火蟲。 警方對現場大概已經勘查詳盡,允許校方清掃,雙氧水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從樓門口望進去,走廊裡一片黑暗。關鍵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目光隨著那螢火蟲遊走。 螢火蟲徑直飛進了走廊,投入那片黑暗。關鍵也邁進了樓門,浸在黑暗中。 那疼痛感原來如此真切,而且猛烈,他甚至輕輕呻吟了一聲。 詩詩,你告訴我,是誰,下的毒手? 這樣想著,胸前一道銳痛,直痛至肋下。開始了,這疼痛的感覺和黃詩怡被害時他所經歷的疼痛一模一樣。如果我的疼痛能減輕詩詩的痛苦,那怕一點點,也好。 疼痛令關鍵舉步維艱,他仿佛在完成一項使命,或許,是因為前面現出的一片微光? 一眾人緩緩跟在關鍵身後,在黑暗中屏息觀察。 關鍵跟隨著那飛舞的螢火蟲,向遠處那片微光尋去。 不是說校方已經清理了現場?為什麼走廊盡頭那盞燈下,還擺放著那張鐵檯子。 為什麼一切都那麼真切,偏偏看不清那人的身份。是男是女?為什麼身下有塊白布? 這是誰的臉,為什麼重重疊疊?是山下雄治的臉!任教授的臉!千葉文香的臉! 是我的臉! 意志和對痛覺的忍耐終究有極限,關鍵渾身顫抖,跪倒在地面上,在漸漸失去神志。 失去神志後,我會不會變成一個惡魔? 燈驟然打開,任教授和安崎佐智子一起扶住了委頓下來的關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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