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愛情在前,遺忘在後 | 上頁 下頁
一二


  「我想……」我深深地,深深地歎息:「當初我錯了一步,所以今日才會陷到如此境地。」

  「也許,錯不在你們,在莊。」可意安慰我。

  「一個人忠於了自己也是另一種正確。」

  「你柏拉圖看得太多了,」可意笑道,「不要拿哲理去為一個男人的花心作解釋。」

  「你說什麼呢!」我微笑著打了可意一下,「這可是林小溪的原創,柏拉圖哪有我這麼深刻的理論。」

  笑容可以帶動心情的放鬆,我感到抑鬱情緒在離我慢慢遠去——是時候收拾殘局了,我快速將衣服收拾進旅行袋,穿過的拖鞋丟進垃圾桶……

  臨走之前我還解恨地用剪刀在籐椅上戳了幾個洞,我狠命地拿刀割,拿剪刀剪,竹屑四處飛散,破壞這一切的時候我心裡有殘酷的快感。

  走出門口,我笑得直不起身來,我邊笑邊對可意說:「如果他們做愛的時候從上面重重摔下來,那才精彩。」

  可意沒有附合我的笑話,她伸出手指抹了抹我的眼角,輕聲說:「小溪,重新開始吧。」她的手指上有兩滴晶亮亮的東西。

  我轉過頭不敢對視她的眼睛。

  回去的路上,鐘可意說:「小溪,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說,但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調侃她:「你這是演的哪出戲,學襲人啊!」

  可意說:「我和柚子已經分手了。」

  「為什麼?」我不解地問她,「柚子對你那麼好,這世上還哪有那麼好的男人?」

  「好男人並不代表我不會和他分手。」可意說得很平靜。

  「你怎麼回事,不會是被莊博涵那傢伙傳染了,有了第三者吧?」

  「你說什麼呢!」鐘可意臉漲得通紅,「我只是感覺他不適合我,我不適合他,就這麼簡單。」

  「你們這麼久的感情,你用簡單兩個字概括?」我問她。

  「小溪,不管你怎麼說,反正我和柚子分手分定了。」溫柔的可意這次卻顯得意外的堅決。

  9

  我和莊博涵分手了,鐘可意和柚子也分手了,這個社會難道流行集體失戀?

  就算我再怎麼難過,時間的腳步也不會因為我的失意而停住,它一分一秒不停地前進前進,一覺醒來就是新的一天,一頁一頁的日曆撕起來如同紙片,五十三天過去了。

  日曆顯示的月份是九月。這幾年,每到這一天的時候,濃濃的哀思都會包裹著我,在天上的媽媽,現在過得可好?遠離了人世的紛擾,是否會覺得內心平靜?

  早上剛出門便接到爸爸的電話,電話那端他誠摯地說:「小溪,今天是你媽媽的忌日,你和我們……」

  「不用了,我一個人去便是。」我不待他說完,便掛斷了爸爸的電話。

  早上剛出發的時候,天空就顯得有些陰沉,為怕麻煩我沒有帶傘,還未到墓地,烏雲就從四面八方湧來,隨後,又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從天而降的雨水無處不在,雨水不是漏進脖子裡,就是滴在面頰上。我只顧低著頭默默行走,麻木的身體感受不到外面的刺激。

  我手上抱著一束白色的菊花,這是媽媽生前最喜歡的花,她喜歡陶淵明,喜歡陶詩中的精髓「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媽媽身上也一直有種自得其樂的怡然之意,我相信爸爸是真的愛過她,可惜命運的安排是誰都無法想像的殘酷。

  天空中突如其來的大雨讓我不知所措,我將菊花東藏西藏,竭力想保護懷抱裡的花束,但始終不能完全擋住雨水的侵襲。

  快到了。這裡到處都是冰涼的墳墓。華林墓地四周無人語聲,莊嚴肅穆,只有雨點和風聲,幾棵梧桐樹在風中搖擺,發出瑟瑟的響聲。

  爸爸和林小河已經比我先一步到達,爸爸一身素服,佝僂著身體站在媽媽墓前一動不動,林小河為她撐著傘。

  我默不做聲地來到他們身邊,放下白菊花。十指撫摸上滴著水的墓碑,雙手觸摸到冰涼的墓碑,冷氣浸入骨髓。在媽媽墓前,我體會著陰陽永隔的慘痛,地底下的人早已經無知無覺,活著的人卻要把這份痛苦沿續下來。

  我默默站起身,準備離開。

  「小溪,」爸爸喊道,「你什麼時候可以理我?」

  爸爸的聲音細微低弱,卻如同一根利刺,紮入我的心中,我背對著他,不敢看他。

  「我不知道。」我冷冷地回答,脊背還是那麼僵直。

  「小溪,回家吧!」爸爸再次呼喚道。

  「不,不——我不回家!」我握緊拳頭,拼命抑制自己,驀然朝前奔去。

  轟——天空中響起巨雷。

  「小溪,二十多年前我以為失去了一個女兒,那種痛苦……難道現在,你真的要離開我嗎?」他哽咽的嗓音和著這淅瀝的雨水,顯得尤為悽楚。

  咬咬牙,我以更快的速度朝前奔去,我怕再待一分鐘就會心軟。我沒頭沒腦地跑著,將爸爸的呼喊和林小河憤恨的眼神全拋在身後,我知道林小河恨我,恨我的狠心讓爸爸一天天地憔悴。

  我何嘗不恨她,如果不是她們的出現,爸爸又怎麼會那麼快組織新的家庭?好像完全遺忘了媽媽一般,他怎麼可能那麼快做到!男人都是如此薄情寡義,還是他對媽媽的愛和對劉阿姨的,不能相提並論?

  大雨撲天蓋地地朝大地傾瀉而來,雨水浸到我的眼睛裡,但我實在分不清,流淌在臉上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咚——我只顧沒命地跑,卻沒想到撞到一個人身上,撞得我眼冒金花,也撞得他踉蹌地朝後退了幾步,然後摔倒在地,手裡的一把雨傘,也被摔出去幾米遠。我忙跑過去扶他起來,點頭哈腰地道歉:「對不起,實在對不起。」他惱怒地推我一把,說:「你這個人怎麼走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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